吕氏最信神佛风水命运一套。
先吕氏听说泉的时候,只以为是谢尚运气,并未往风水上联想。现得谢知道细致讲解,吕氏终于恍然大悟,感慨道:“妾身虽不通风水,第一次听说人养风水,但素日也尝闻‘风水之法,得水为上,藏风次之’。一应宅子的风水都以水为通判。似一般人家,能挖得一口井已是上上大吉,哪里敢想泉?”
“只妾身不明白,”吕氏乘机问出心中长久以来的疑惑:“尚儿和他媳妇如此年青,哪里来的这么大福德?”
能动天憾地。
这其实也是谢知道长久所想——直到今日看到衍圣公,谢知道方豁然开朗。
衍圣公的圣来源于孔圣,而孔圣能被尊圣,则是源于其才德全尽,一生立言、立功、立德三不朽,被誉为万世师表,跟天地君亲一样,受天下人磕拜。
其香火尤胜神佛。
所以这读圣贤书的终点,谢知道感悟:原不只限于做官,位极人臣,而是立德成圣。
谢知道觉得吕氏家常不读圣人言,理解不了的他的心境,便本着道可道非常道的想法,只言简意赅地告诉道:“读书!”
“读书?”
吕氏尚在努力消化,谢知道已然念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颜如玉。”
“似这句‘书中自有黄金屋’,一般都将黄金屋解为财富,其实也可解为读书于人家居风水的向好转换。”
“多少寒门学子经读书入仕转变了境遇?就似咱们家,曾经也只是谢家村一户普通人家。”
“既然读书能让当年的茅房草舍转成黄金屋,读书自然也能掘地得泉。”
这一首《劝学诗》吕氏的儿孙都会背,吕氏不止听过,且还听谢知道讲解过,当下听到,不免诧异:“伯爷,早年……”
“早年?”谢知道轻笑一声,打断了吕氏的话:“早年,我不过是个举人;早年,你可想到我能封一品诚意伯,你能当一品伯夫人?”
“早年的我,没有当下的际遇,如何能有当下这番认识?或许过几年,我认识又变了,也未可知。圣人云:时过境迁,学无止境,活到老,学到老。不外如是。”
吕氏听着谢知道这番话,不免心有所感——过去半个月,她听的,见的,经的比她大半辈子都多。如此再回想早年的经历,便觉得幻若一梦。
“伯爷,”吕氏若有所思道:“原来这学无止境的境除了尽头的意思,还能做环境、境遇来解。这人的境遇变了,一样的书,一样的诗读起来就跟过往不同了。是这个意思吧?”
“就是这个意思!”谢知道予以肯定。
“伯爷,”吕氏忽然问道:“那似后面‘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颜如玉’两句,您现又做何解?”
吕氏想知道。
“似后面这句‘千钟粟’解为高官厚禄的财富,”谢知道侃侃道:“无可厚非。这句话于不同人原是同解同法。”
“似那还未食上千钟粟的人读这句,想的多是奋发求仕,而已享千钟粟的则会思索如何让这份富贵延续——这套用你家常念的佛经话术就是不管已成就,还是未成就千钟粟富贵的人都要读书!”
“咱们家能有如今气象,便是缘自打老太爷起,四代人的读书出仕。”
“至于书中自有颜如玉这句,世人都解为读书做官后能得美人,这解不能算错,但也太过肤浅——岂不闻腹有诗书气自华?颜如玉这句其实还可解为读书可改变自身样貌,变俗为雅,变丑为美,变贱为贵。即常人口里的好相、贵相、官相!”
比如早年人人都说谢知遇有贵相、官相,谢知道暗想:言外之意就是他没有贵相、官相。
事实上呢?考上举人的是他,做县令的是他,现今封诚意伯的还是他。
反观谢知遇至今依旧一事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