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意外地,李高地在午饭桌上把红枣上族谱的事给所有人都广播了一遍。
于氏早知有这么一出,当下往嘴里塞了块肉慢慢磨着,意思嘴占住了,不能说话——横竖该她表的态,于氏心里嘀咕:她都违心表过了。
现当着儿孙,她得留点体面。毕竟这一整桩事里最尴尬的就是她!
李满仓闻言一下子想到先李贵中族谱序位已排在他和他儿子前头。
现氏族给红枣加传,李满仓拿筷子的手不自禁地抖了起来:这页传将加在族谱什么位置?
大房不会连外嫁女、外孙的族谱序位都要加在他和他儿子之前吧?
李满仓下意识地看向于氏,看到于氏不言不笑,老僧入定般专心嚼嘴里的肉,心里叹息:他娘千算万算,算了一辈子,终还是没算到今天。
果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现无论是他还是他娘后悔都晚了……
李贵吉到底年岁还小,对于红枣族谱加传这件事不是一般地好奇,随即问道:“爷爷,这样一来,红枣是不是就跟我们一样能进祠堂了?”
这是李高地此前没想到的,一下子就被问住了。不过李高地爱面子,不肯叫孙子看轻,含糊道:“这不是饭后族里商议吗?”
商议不商议,李满仓端着饭碗苦笑:难道族里现还有人敢驳他大哥李满囤的回?
先没人提也就罢了。贵吉不晓事,实不该做此一问——以他对他爹的了解,回头族里议事必会拿此当意见提,提了,李满囤为了他后继的好看,就一定会通过。
红枣进出他李家祠堂,已确定无疑!
为免小儿子问出更多不该问的话,李满仓出声阻止:“贵吉,听你爷的。赶紧吃饭,别误了你爷的事!”
族里议事虽没一定要发表意见的规定,但一直没意见可是显得自己没能耐,不会虑事?
李高地自己没啥主意,当下就很看重李贵吉的问题。李高地正等着小孙子给他出主意呢,如何能叫儿子给坏了好事?
“满仓啊,”李高地一脸慈祥道:“没事。你叫贵吉说。贵吉也大了,也该知道些族务了!”
只知道有什么用?李满仓有苦说不出:能改变族谱位序吗?
但李高地开了口,李满仓便不好再拦,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儿子继续犯傻,又问:“爷爷,一年四节族里祭祀,红枣也会给出钱吗?”
……
郭氏全程未发一声,但内里却跟她碗里被筷子搅得不停翻滚的米粒一样,来回翻腾。
郭氏父母双全,但一手拉扯她长大的祖母却已作古。
有机会,郭氏自然想去她娘家祠堂,祭她祖母。
但凡李家开了红枣进祠堂的先例,郭氏忍不住想:她娘家氏族就可能跟进。连带地,只要她儿子中举,她就能进郭家祠堂祭拜——如此,她祖母也不算白养她一场。
从孝亲论,郭氏其实挺希望红枣能开女子进祠堂之风,但一想到由此一来,红枣将跟她的儿子们一个待遇,郭氏又觉得不甘——她一辈子生养了三个儿子的骄傲啊,就这样为红枣一个外嫁女给打碎了?
……
一家人正各怀心思的吃饭,贵雨、郭香儿提着肉来了。
今春县试李贵雨虽功亏一篑,但因为一试、二试都进了县前二十的原因,李贵林信守承诺,没等他开口就主动送来了早前说好的四篇谢尚文章。
看到贵林笔迹的一瞬,李贵雨小人之心甚至还忧虑了一会贵林给的不是谢尚原稿,只是手抄件,贵林万一抄错抄漏了,甚至根本就不对,他要怎么办?
但等真读了文章,李贵雨看到只文章开头寥寥百十字的破题就标了无数闻所未闻的前贤注、解、引,方知道他想多了——注解中的人名、文章相互印证,贵林根本没作假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