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从小生长于烟花巷陌,来往都是歌舞娼妓,路柳墙花。他生母病逝之后,更是由母亲生前姐妹好友集体出钱抚养长大。
耳濡目染之下,他从未轻视过这些可怜的女人,甚至还颇为敬重她们顽强的心性。这样的生活养成了白济安骨子里离经叛道的性格,他也不是不通人情的家伙。
这些时日连翘总拉着凌守夷在他面前晃悠,女孩儿乌黑的大眼滴溜溜的转,那点小心思几乎不言而喻。
他视连翘如亲女,首先要考察的便是女婿的真心。
这点他倒是不可否认,他出生风月,看人极准。
这小道士极为清冷孤高,性格贞烈果决,绝非花心酒色之辈,认准一人,便是沧海桑田也不改其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所以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白济安默了一瞬,还未开口便向来已含三分笑的桃花眼难得不含一丝笑意。
冷肃道:“凌道友,我相信你对连翘的真心,但我不想再看到玄之观中发生过的事,我问你,我代连翘的父亲,将她托付给你,你可能保护好她?”
想到玄之观那场惨烈,少年默了一瞬。
旋即抬起眼,先俯身为礼。
凌守夷眉眼冷凝,言辞锵然,如玉山倾倒,昆山玉碎,落地字字有声:“吾凌冲霄发誓,会以性命护她周全,永生永世,绝不相弃。若违此誓,刀剑加身,屠割刳腹,身死道消,永无轮回。”
风起云涌,流云啸聚,是天地为证,日月为鉴。
夏连翘不知道白济安都和凌守夷说了什么。她抱膝坐在船头,和李琅嬛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实际上早已神飞天外,一颗心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老白会同意她和凌守夷在一起吗?她心里也没底。
又等了一会儿,她看到凌守夷和白济安分别朝她走来。
李琅嬛站起身,去寻白济安,体贴地留给他二人说话的空间。
夏连翘看着凌守夷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心跳骤紧,如舟边云气呼啸。
看凌守夷的渊静的容色,她已有所预感,心中像春草露芽一样冒出点儿淡淡的喜悦。
果不其然,凌守夷望着她,道,“白济安已允诺我二人……”
心中如云海翻涌,喜悦直翻涌上来,她怔怔地,被这铺天盖地的欢喜砸懵了。
“真的?”她呆呆地问。
夏连翘想,她现在的表情肯定傻透了。
凌守夷却很认真地瞧着她,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复述:“真的。”
她高兴得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望着凌守夷垂眸睨她的清冷温柔的视线,少年周身还是冷冷清清的,却如春雪初融,柳条新绿,冰天雪地中,一霎点破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