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停搏引起的急性脑缺血,”医生说,“当时再晚送来几分钟就没命了。”
按照医生的话说,他已经昏迷了好几个月,但因为没有受到什么持续性的颅脑外伤,还不够时间被判定为植物人。
护士将胃管帮他抽了出来,沛诚小口小口地喝了点水,一开口嗓子简直哑得吓人:“才几个月?”
护士长瞪着眼睛:“几个月还不长?你知道一般超过三个月醒不来的,基本就醒不过来了吗?”
沛诚对当时抢救的惊险场面毫无概念,只思考了片刻,又问:“那我的医药费是谁出的?”
“你爸妈啊,”护士似乎觉得他的关注点有些奇怪——一个劫后余生,从鬼门关爬了几个月才爬回来的人,一睁眼居然关心的是医药费。“哦对了,我现在帮你给他们打电话吗?你妈上次来都一周前了。”
沛诚总算显出一点惊讶的样子,问:“他们还来看过我?”
护士长眼睛瞪得更大了:“那不然呢?”她转头去问医生,“这孩子确定没撞到头吗?不是说大半夜从公司送来的,怕不是摔倒的时候撞到头了吧?”
医生示意沛诚睁大眼要检查他瞳孔的状况,凑近了一边观察一边答:“没有啊,你不听课?都说了没有颅外伤。”
“哎呀真是的,听说当时都凌晨一两点了?现在的小孩儿真是,为了工作连命都不要了。”护士长不赞同道,“我看你家也不像家庭条件不好啊,拼死拼活工作丢了健康,值得吗?好不容易救回来了,还是第一个关心钱。”
沛诚不吭声——他嗓子疼得慌,心想:我只是在试图找出“这个世界”不合理的地方而已。
另一侧的护士搭腔道:“好像之前也送过来一个加班猝死的女孩儿,不过她运气没你好,送来的时候已经不行了。”
“可不是吗,我就经常和我女儿说,工作是做不完的,到了下班的点儿该走就走,那么辛苦干什么。”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来了,还连带数落沛诚不知珍惜自己的生命健康。沛诚艰难地开口打断他们:“我有一个问题啊,虽然现在才问……可能有点奇怪。”
“嗯?”众人停下交谈,齐齐看向他。
“我想确定一下,我叫什么名字?”沛诚说。
几人面面相觑,护士长道:“糟了,失忆了。”
“你叫沛诚。”医生说着从他床尾抽出名牌给他看。
沛诚愣神地看着他手里的名牌,医生见他眼睛发直,于是轻轻将那片纸放进他手心里。
“想得起来吗?”医生问,“还有什么记忆不清楚的地方?”
“没有,”沛诚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失望,摇头道:“没有了。”
医生却有些好奇地看着他:“为什么这么问?”
“我……”沛诚犹豫了一下,十分缓慢地说:“我昏迷的时候……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我……变成了其他人,而且感觉过了很长时间。所以我有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醒了,还是在做梦。”
“是的,你昏迷的时候脑内活动依旧非常活跃,最开始我还以为你很快就能醒的,没想到拖了这么久。”主治医师说着走到床尾,忽然用笔尖戳了一下他的脚趾头。沛诚吓了一跳,腿一缩,连带周身上下的肌肉关节都疼。
“你看,不是做梦,”主治医生笑道,“末梢神经的反射也不错。”
沛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