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我也想不明白,为何金尊玉贵的侯府世子偏寻死一般自请戍边,去寻个马革裹尸的大悲情。
权势地位都是现成的,为何不要?
穆凌越离京时,我没问出口,也没去送,只让崔明哲送了一副护心甲给他。
遥记得崔明哲大骂我冷血,还说皇家人果然都是些冷心冷肺的无情人。
我摸一把脸上喷溅的唾沫星子,很想告诉他,单凭他这句话,别说新谋的大阁领职位不保,灭他个三族都绰绰有余。
但还是忍住了,穆凌越走了,荀夫子手下教出来,尚留京都的也就剩我俩相依为命了。
可他却像恼了我,有时宫中碰了面,除了行礼连个话都没得说。
如今穆凌越戍边而归,回想一切很有些恍若隔世的虚幻。
穆凌越回头,他一向爱极了玄色衣裳,今儿却出奇换了件月牙白锦袍,外罩墨竹轻纱衫,随他起身,清淡冷冽。
隔着三年光阴,我再次看向我曾经的同窗。
一道暗红色疤痕由眉尖一路蜿蜒到鼻骨,狰狞着三年来的心酸和不易。
记忆里的青涩羞赧尽数终焉,边疆的风和雪淬出的锋利,触目惊心。
可唇角的笑还在,像长在那儿,让人从不疑心他是满怀了诚意和你相交。
我的心不受控的一阵抽痛,我也想像他那样笑,久别重逢的会意。
可我知道我做不到,因为他慌张的伸手去捂那道象征功勋的旧疤。
嘴上的歉意十足真金,「实在抱歉,吓到了郡主殿下」
说着去怀里寻摸,转瞬又反应过来,有些懊恼,隐藏疤痕的物什被崔明哲带了去。
很好,崔明哲再次得逞,在我心上狠狠划出一刀,鲜血淋漓的。
我喉头哽住,压了半晌,挣扎出一句,『大周子民都很是感念你们』
末了又补了一句,『我也是』
话出口,蠢的连我都想给自己一耳光。
我们曾经要么亲近,无话不谈,如今倒要端着身份,说些冠冕堂皇的屁话,用来填补幻想过无数次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