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头看了看随行的四人,苏和泰心中一阵摇头。
这四人俱都二十来岁,多是天聪汗晚年生人,自少时起便随入关大军住进了北京城。
照实了说,这日子是过得比之前舒坦多了。这大城里头又暖和又热闹,还有丰厚的饷银拿,可不就比关外那动辄大雪封山的苦寒地方好吗?
可这日子是舒坦了,手上的家伙事却操练的没有以前那么利落了。
尤其是这马上的功夫,比之老一辈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女真是个渔猎民族,当年努尔哈赤起家靠的并不是什么骑射无双,而是倚仗训练有素军纪严明的重步兵碾压众多对手。
虽然主业是渔猎,但很多女真部落因为跟蒙古搭界,也有游牧传统,马术上佳的女真汉子也不在少数。
后来通过联姻和军事征讨收服了大批蒙古部落之后,马匹供应更是不成问题。
在广阔的白山黑水之间,有几匹马代步再合适不过了。甚至八旗子弟中本身就有很多蒙古人和蒙古化女真人,那骑术自然不在话下。
但是入关之后,出则为兵入则农牧的八旗兵丁逐渐从与明初类似的军户制转变成了事实上的募兵制。
马匹不再是一种必备半必备的生产生活工具,新生代们大部分情况下只是在每月几天的训练时候才会在马场上接触到骑术。
平日里,喵的,劳资在城里呆的好好,非跑那么远去吃灰干啥。
再者说了,但凡训练骑射打熬力气,油水必须得足够,马匹也得伺候好了,这可都是得花大把银子的,平日里训练点卯自己不缺席就得了,何必费这个劲儿去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所以这马上功夫嘛,让苏和泰这在马背上浸淫半生的老骑兵看了直摇头。
好在这差劲也是跟天命天聪汗时候的老司机比,再怎么样也是时常操练的,奔驰间换马之类的高难度动作做不来,纵马冲锋还是没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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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此时入关才不过十来年,再腐化又能堕落到哪里去呢。
事实上,八旗兵的战力还是保持了相当长的时间的。
中间间或有因为安逸久了战力下降的情况发生,但多在一番实战刺激之后又稍稍恢复了些。
但到了乾隆后期和嘉庆时代,就再也维系不下去了。
募兵制维持不下去的原因嘛,前面几个实行过的朝代都已经摆出来了,大清自然也不能免俗。
一是上层不给力。老祖宗打下来的大好江山,我们这些后辈不躺着享受享受怎么对得起先辈的奋力拼杀呢?那什么火枪,干嘛非要练那么勤?扣点经费出来听曲岂不快活?还有那个马场,为什么不租给可怜的农户种地收租子呢,养那么多吃货军马何用?
二是中层不给力。小富即安就得了,何必非要卖命。企业初兴那会,机会多,努力干活有回报。现在,呵,当年只有几个十几个男丁的爱新觉罗家的贵人已经变成了四位五位数,还有其他开国功臣的后裔,这些大清国的“十八罗汉们”可都眼巴巴地等着分红呢。拼死拼活又如何?那些个肥差都被特权阶层把持着,你就不是一个圈子的人,非要挤进去分蛋糕,哪有那么容易?
三是下层不给力。清初八旗兵待遇多好啊,吃饱喝足训练起来也有力气。到了一两百年后,旗地没有了吧,通货膨胀了吧,银子贬值了吧?人口增多了吧,没有那么多兵额咋办?两三户人家才有一个缺,咋整?只能几户合一块,一人选上了,养几家人。
饭都吃不饱,练什么练?这要是能有战斗力才真是违反基本的物理规律了。
从上到下都拉稀,哪里还能打仗来着。
这人性,从古到今,都是一个样。统治者会很自然地筑起高高的篱笆,把其他想要挤进来的人堵在外面,自己在里面花天酒地;中产阶级没办法进阶,就会躺平,直至消失,沦为底层;普通民众失去希望,为了填饱肚子苦苦挣扎。
整个社会如同死水一般渐渐腐化。
如果哪天统治者打开了篱笆,向中层开放流通渠道,关注底层民生,那只有一个原因--他们遇到了强大的外部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