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高峰期,路上川流不息,季思桐在高速上堵了好一会,到了乔阳说的餐厅,已经六点出了。
整好衣服下车,站在门口时她有些欣喜,但欣喜中夹带了几缕紧张,乔阳当年出国时她才高中毕业,现在一晃,她都已经研究生毕业了。这些年他们也有联系,但是跨着太平洋隔着电脑屏幕,还有难以言明情绪的文字,屏幕后面的彼此生活,却是不甚了解。
大抵老友重逢都会有这种情绪,季思桐调整了一下便进去了,乔阳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整个人懒懒地倚在沙发背上,双腿交叉放着,手指在膝盖上轻打着节拍,眼睛望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
“乔阳。”
乔阳听到声音,立马回过头来,看到季思桐站在旁边,温温柔柔地笑着,他站起来,朝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那笑容和季思桐印象里的一模一样,干净澄澈,笑容背后的脸,比起以前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英气。
乔阳对她展开双手,季思桐笑着迎上去,拥住她的瞬间,在她耳边轻声说:“思桐,好久不见。”
真的好久不久,从初见的盛夏骄阳,到今天再见的秋风徐徐,他们认识,已经七年了。
乔阳是她四哥的大学朋友,主修专业是心理学。季思齐第一次将乔阳带到她面前时,她正大病初愈,重新备战高考。
升高三前夕,季思桐生了场大病,隔两天发烧一次,温度最高的一次竟到了度,险些要了她的命。家里为她办理了休学手续,那一年的季思桐是在医院度过的。每天有输不完的液,有吃不完的药,和医生护士不断进出病房匆匆忙忙的脚步声,那一年让她印象最深的是嘴里挥散不去的苦涩药味,手背一块块疼痛的淤青,还有每个夜晚睡不着后不愿惊醒家人,独自透过窗子看漆黑的夜空的彷徨。
所幸后来找到病因,做了手术,术后静养了几个月,她才慢慢恢复过来,她永远忘不了接她出院时她几个哥哥和爷爷眼底的湿润,听他们后来说,那个时候她很瘦,以前的衣服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用皮包骨来形容也不为过。
出院后着手做的就是复学,家里帮她转到一所新的高中,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同学,还有备考如山般重的压力接踵而来,压得她几乎透不过气,高压下的她越来越瘦。
很多年季思桐回想起来,当年如果没有江艺和后来的乔阳,今天的季思桐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江艺第一次高考落榜了,接到消息的她没有半点失落和伤心,那表情在季思桐看来却像是意料之中,以她的实力,打个折都不可能考那么少,除非是她故意。
江艺确实是故意的,她告诉季思桐:“我们说好一起考a大的,我怎么能抛下你先去呢,你们家酱酱的实力在那呢,再来一年不是什么难事,思桐,我们一起加油,我陪你。”
为了让她开心,她连那个不喜欢的绰号都用上了,季思桐辛酸欲泣。
她答应了,但她的状况依旧不理想,所以季思齐请了乔阳来当她的心理咨询师,兼家教,即便当初的乔阳大学还没毕业,季思齐却异常信任他。
那时的季思桐性格远没有现在好,她抵触生人,不愿意讲话,经常做的事就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学习,所以那时乔阳吃了一段时间的闭门羹。后来对他渐渐不抵触,是在他连续送了她半个月茉莉花后。
乔阳从季思齐那打听到她的喜好,知道她喜欢茉莉花,不用多余装束,简单几支放在瓶子里就可以,知道她喜欢喝茶,珠兰花茶,茉莉花茶,隔几天他都会给她捎上一些。等到她愿意和他讲话了,乔阳才开始用自己的法子帮她舒缓压力。
他帮她补习,不只是在家里,还会去其他地方,比如图书馆、咖啡馆,或者野营的草地上,蜿蜒的河流旁,环境能让人舒服,舒服了做起事来便事半功倍。
他没让季思桐独自说她心里的事,而是将自己的事也一并说与她听,大多数时候他们的相处都像朋友一样轻松愉悦,有时间还会带她去看看电影买买cd。
后来她慢慢恢复了,吃得多睡得也多了,脸上笑容也像从前一样,学业上渐渐把握住节奏,高考放榜,她的成绩名列前茅,如愿考上自己想要的学校。本来她想报考医学专业,无奈家里不答应,大病过后能有那么好的一切,已是万幸,她便没再坚持。
那一年里,乔阳是她最为感激的人,家里人开玩笑时曾起了撮合他们的意思,但季思桐心里清楚,即便一开始对乔阳有过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但在后来她逐渐成熟的自我认知里,她知道那不是男女间的喜欢,而是和对她几个哥哥一样,是敬重、是依赖,是比爱情更为深重的亲情。
所以她告诉江艺,她不喜欢乔阳,但乔阳在她心里还是有着无可替代的位置。
时隔七年,她不再是当年那个在极大压力下不知所措的小女孩,而他亦不是当年捧着茉莉花哄她开心的大男孩,时间让他们成长,也让他们的感情在历经岁月洗礼中愈加珍贵和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