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清早的日头照进紫宸殿里,绣屏上的白鹤熠熠如飞,白鹤身?上压着?一只细嫩的手,是阿盏正攀在屏风间隙,偷眼往里面瞧。
沈怀书在丹墀下半天没等到她,又折身?回来?,轻轻敲了敲她的肩膀。
阿盏转头,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被太傅发现,连你也一起罚,”沈怀书小声劝她走,“别看了,我带你出?宫去玩。”
“真的?”
阿盏高兴地抓住他?的袖子,“那咱们走吧,回来?我再问陛下。”
走下丹墀,沈怀书回头望了一眼?紫宸殿。今日祁太傅将皇上单独留下,好像是因为课业的事?要处罚他?,这种事?做臣子的不能旁观,以免损伤圣威,但沈怀书心中清楚缘由。
紫宸殿中,李遂轻轻卷着?袖角,抬眼?偷觑坐在东案的太傅,他?的舅舅祁令瞻。
祁令瞻左手握着?戒尺,右手翻着?李遂交上来?的课业,见他?半天不吱声,又问了一遍:“陛下,这《隆中对?》真的是你自己抄写的吗?”
李遂顶着?压力点头,“是……是朕自己写的。”
祁令瞻叫内侍奉上纸笔,对?李遂道:“请陛下再写一句‘曹操比于袁绍,则名微而众寡,然操遂能克绍,以弱为强者,非惟天时?,抑亦人谋也’。”
李遂不敢置喙,拾起笔来?,默默将这句话在纸上写了一遍,递给祁令瞻。祁令瞻看了一眼?,从李遂的课业中抽出?同页,摆在李遂面?前,问他?:“陛下仔细看看,可?知是哪里露了馅?”
李遂脸红得像煮熟的虾,他?将两?页纸左看右看,觉得仿写的字迹相同,以假乱真到连他?本人也难以分辨的程度。但是看太傅的反应,分明是笃定了他?找人代笔,他?想不通,疑惑又愧赧地摇了摇头。
祁令瞻手中的戒尺落在纸上,是一个“遂”字。
“这句‘然操遂能克绍’,‘遂’字犯了陛下的名讳,陛下自己不必避讳,但为你代笔的人,显然下意识减去了一捺,以表对?陛下的尊敬。”
李遂着?眼?去瞧,两?页纸上的“遂”字果然有微妙的不同。这是实打实的证据,他?无可?辩驳,头垂得更低,在心里将为他?代笔的沈怀书骂了一通。
祁令瞻说道:“抄写虽是笨功夫,却有凝神、静心、助记之效。陛下若是能将《隆中对?》背出?来?,这回请人代笔的事?,我就暂不追究了。”
李遂只能磕磕绊绊背两?句,后面?的内容却是两?眼?一抹黑,一个字也记不准了。
于是祁令瞻叫他?伸出?左手,黑沉沉的檀木戒尺敲在他?掌心里,不留情面?,不许他?动也不许他?躲,整整打了十?下。
见李遂委屈地泪花在眼?里打转,祁令瞻声音微寒:“堂堂天子,不许哭。”
他?手腕有伤,这十?下收着?力道,远远说不上疼,李遂所遭受的痛感甚至不如他?因反震而感受到的疼痛,更比不上照微幼时?挨过的力道。
但照微很少哭。愿意认罚就道歉,不愿认罚就辩理,断不会被人抓了现行还别扭着?拉不下脸面?。
祁令瞻将李遂交上来?的课业还给他?,说:“请陛下重新抄写两?遍,并将文章熟练记诵,五天之后我会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