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郎君救命之恩,多谢呀”
兰亭示意日面将人扶起,一张脸仍旧波澜不惊,只轻声道:“江上潮热,老人家本中了瘴,再加之方才人多拥挤了些,便诱发了急症,呕吐不止。注意些莫要再挤入人潮密集之地便可。”
见她不收诊金又亲自施针喂药,一老一少愈发感激,作揖不止。
四散的众人早已归位,脸上都带着些讪讪之色,对兰亭的观感愈发微妙,似是不解方才还是“黑心商贩”的一人怎么这时却成了“华佗再世”。
船入码头停下,那群回归原地的书生对着兰亭主仆离去的背影正发愣,身后却传来一声抚掌称赞: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医者有所救有所不救,此当为大丈夫也!”
学生几人立马回头拱手:“先生!”
那先生见到他三人做派便冷哼一声,摇头下了船。
下船便是溱浦码头,兰亭行船月余,甫一踏地还有些不真实之感。码头行人往来如织,卸货的卸货,撑船的撑船,好不热闹。兰亭却听闻,这已经是寥落于往昔数倍的情形。
这寥落现状之根源,则要从三年前李氏宁海军于溱州设下的海防龙平所大败说起。兰亭有些自嘲地想,刚才那些书生说他们是无辜受了波及,若要如此说来,自己又何尝不是那场败仗所殃及的“池鱼”呢?
侍卫告别后二人便离开码头,到城外茶铺中稍作休整。
铺中密密麻麻坐满了即将入城的客人,几个越民打扮的人灰头土脸地进了茶铺,叹气道:“都怪那什么水匪作乱,城中戒严,不仅要通关文书,现下还要带着户籍文书才能进去!”
旁边一人烦躁接过话头:“这下倒好,龙母祭[1]眼看着要开始了,咱们连游神都赶不上了!”
兰亭捏着茶杯的手指缩紧,之前并无溱州戒严的消息,因而她身上只有府中准备的通关文书,现下也不知如何是好。
正苦思对策,旁边却坐进来了方才的一老一少,那老妪收拾了弄脏的衣服,看见她之后连忙凑上来招呼。
“郎君可是要进城?”
兰亭心中一动,压低了声音道:“正是,老人家可有法子?”
那老妪笑道:“我是附近村中人,儿子儿媳都在溱州城中谋生,因此是这城里的常客。不过从前若是水匪猖獗,也会遇到这样戒严的时候。郎君来得巧,赶上龙母祭典,这附近山野水寨中的人都来溱州凑热闹,因而管得越发严了些。”
说罢又左右扫视一圈,凑近了道:“郎君只需去那马记车行一问,便明白了。”
兰亭会意,谢过了她,却不知身后一双眼自斗笠下抬起,穿过茶铺人群将她凝住,目光落在腰间玉佩上时,微微一顿。
二人一路打听着去了那家马记车行,谁知时运不济,马记车行今日关门,兰亭无奈,正欲暂住郊外旅店,旁边却悄然踱步过来个人。
“二位可是要租车?”
兰亭与日面对视一眼,“可能进城?”
那人呵呵一笑,见左右无人,露出怀中藏着的户籍文书官印一角,“自然能进。”
兰亭看着不知何时才能开门的马记车行,想起梦里那铺天盖地的红,心中一紧。
“我们租。”
主仆二人刚入车内坐定,一柄山海祥纹银鞘短刀探入帘中,抵住落下的车帘。下一瞬,郎君如泉水淙越的清朗声音自车外响起,带着些许漫不经心。
“东家,你这车,我可租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