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腰上有一处八角风亭,青瓦上有长年累月的痕迹,积雪堆砌掩去一半。
两个挺括的身影端坐其中对弈,身穿黑色狐裘的男子托腮思考,手一伸,一旁候着的扈从将刚温好的茶盏递了过去。
“六哥心思缜密,不知不觉便将我引入死局。”他凉凉叹息,“一连输了三次,这棋下的无甚意思,待六哥懂得谦让时,我们再邀。”
只穿这一件淡薄长衫的太子顾岫,落了最后一枚黑子,面上无悲无喜,“你心不在此,哪怕让你三子,你也未必能赢。”
“六哥此言甚是伤人呀。”顾铮湫然不乐,像个受委屈的新妇。
他于幼时受伤,导致右腿残疾,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失去了争夺储君之位的资格,早早被封了闲散王爷,圣人体恤并未前往封地,一直在玉京过着轻散日子。
顾铮打小喜欢纠缠顾岫,即便他随丽妃入住落珠宫,他也没个避忌,只要逮着机会他便会偷溜出去。
刚好那日落雨,地面湿滑无人清扫,他在落珠宫平桥上摔进河中,河流湍急磕到几处假山废了右腿。
因着这层关系,顾岫待他与常人有所不同,也堪堪气势放软了些罢了。
“九黎寨的部署如何?”他话锋一变,棋局如何已经命不重要了。
顾铮摸了一子,放在指尖把玩,“凉王还存着几分疑惑,恐不会轻易被拿下。”
“动静再大些,不能让他太安逸。”
九黎寨不止有他的人,还有顾铮的人。
顾铮从前便盲目崇拜他,似乎只要跟着他才能彰显才能。
他一个坡子,又无实权,旁人待他不过表面恭敬罢了。
再则,顾岫一人不可能事事周全,有顾铮倒也分担一二。故而,面对顾铮的死缠烂打他也没有吝啬。
顾铮拱手郑重道,“臣弟定会办的妥帖。”
“殿下,有人来了,是否需要回避?”魏征俯身低语。
顾岫寻着那抹影子望去,只看到一片宛如红枫的影子,在雪地中掠过,鲜亮如火,点亮整座寻山。
看着那抹影子便猜到来人是谁,顾岫自觉目光被灼了一下,望了一眼石桌上布棋,掷出一股力量将棋局打散。
楼满烟感觉被某处视线蛰了一下,抬眸巡睃,便看到山腰的风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