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把筷子一撂,阴着脸道:“我看你就是懒!”
妇人在旁边帮腔:“你爹说的没错,阿月,我们也是为你好啊——你不勤快一点儿,以后到了婆家,婆婆能容得下你吗?相公能喜欢你吗?”
婆家。
她才十二三岁,就有了个看不见的婆家。
看不见的相公和公婆像山一样压在头顶,和爹娘一起催着她干活。
中年男人听到妇人的话,脸色好看了点儿,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深夜,梅月做完针线活,正准备休息,经过爹娘房间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他们的对话。
男人道:“要不是你提醒,我都没想起来,阿月是个大姑娘了,该给她说亲了。”
妇人连声附和:“我正打算跟你商量,陈大嫂家的红儿你记得吗?比阿月大一岁,脸上长了不少麻子,没阿月好看。她娘把她许给了镇安府的刘老爷当小妾,前天晚上用一顶轿子悄悄抬了过去,听说聘礼收了足足五十两银子呢!”
“这么多?”男人闻言大喜,“那阿月不得八十两?这下,咱们盖房子的钱有着落了,阿耀娶媳妇也不用发愁了。”
他停了停,笑道:“看来,养闺女还有点儿用,早知道多生几个。”
梅月听得脸色发白,双腿发软。
她知道镇安府的刘老爷。
那人给知府大人当师爷,捞了不少油水,上个月过的六十大寿,家中娶了五房小妾。
红儿是第六房。
梅月不想嫁给足以当自己爷爷的老头子。
她用白布把渐渐隆起的胸脯收得紧紧的,勒得平平的,干活变得更加卖力。
梅月左思右想,请一向怜爱自己的姨母婉转地劝说母亲:“把阿月多留几年,让她帮你分担分担不好吗?等她嫁到别人家,这里里外外都得你一个人操持,你的身子骨吃得消吗?”
母亲有些犹豫:“理是这个理,可女孩儿迟早要嫁人,万一拖成大姑娘,找不着婆家怎么办?”
姨母笑道:“凭阿月的相貌和人品,你还怕她找不着婆家?我看啊,再过几年,说亲的媒婆说不定得把你家的门槛踏平!”
梅月的爹娘关上门商量了一回,虽然不懂“待价而沽”的道理,却一致认为在女儿的婚事上必须慎重。
庄户人家靠天吃饭,一年到头都没什么大进项。
把梅月嫁给阔老爷,是他们这辈子唯一的翻身机会。
于是,梅月有惊无险地长成了大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