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似刀。
他们怎么会去关心她是不是真的冤枉,是否真的不知廉耻?
他们只会激情怒骂,肆意发泄着心里的快意,又怎么会在乎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之人是死是活?
就像当初的晏九黎。
晏宝珍此时感同身受,才真正明白晏九黎从西陵回来之后,一直在承受着什么。
漫天流言蜚语,句句都带着恶毒的鄙视和不屑。他们毫无顾忌地嫌弃着她的不洁,却浑然忘了七年前,是她义无反顾地平息了两国战争——
不,或许不是忘了。
而是这七年来,他们一直记得齐国和平的原因不是因为武将能征善战,也不是君王圣明有方,而是靠着一个女子,靠着一个女子牺牲了尊严和名节,甚至随时有可能丢掉性命才换来的和平。
这对那些“顶天立地”的男人来说,是不能提及的耻辱,一旦承认了晏九黎的功劳,就是承认了他们自己的无能。
那些骄傲的,惯常喜欢把女子踩在脚底的男人们,怎么可能接受自己的无能?
他们最擅长的就是用尽所有恶毒的语言,居高临下地审判着女子的错处,以此来打压女子,让她们深深地意识到自己的卑微,柔弱,是个只能依附男人的顺从者。
想到这里,晏宝珍忽然笑出了声。
突兀的笑声让屋里一静,晏九黎和顾云琰同时朝她看了过来。
晏宝珍笑得无比讽刺,双眼看着顾云琰:“顾侯爷,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不,三个问题。”
顾云琰神色微紧:“三公主请问。”
“当年是你领兵打仗败给了西陵,长公主因此被迫去西陵为质,才换来了齐国七年的和平,这一点你承认吗?”
顾云琰脸色发白,羞怒的情绪在他眼底一闪而逝,他仿佛被人撕开了愈合已久的伤疤,尊严再次鲜血淋漓。
晏宝珍盯着他,不容他逃避的口吻:“你承认吗?”
顾云琰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紧,良久,才缓缓点头:“承认。”
“所以是你的无能导致了七妹的劫难,你有什么资格嫌弃她?”晏宝珍声音冷得像是毒蛇,“就你这个愚蠢、无能、自私龌龊的东西,靠着长公主七年的苦难和不堪才得以封侯,享受着高高在上的荣华,你午夜梦回之时,就没有一点羞愧吗?顾云琰,但凡你还有一点点廉耻之心,在七妹回来那日,就不该对着她怒骂指责,而是该跪下来,真心诚意地认错赔罪,弥补七妹这七年遭受的折磨。”
顾云琰嘴角抿得泛白,双手握紧,指甲掐进掌心,却说不出一个字的反驳。
“第二个问题,你承认顾家散布流言蜚语,是对功臣的亵渎和侮辱吗?是藐视皇权、藐视公主吗?是否认了长公主所有的功劳,并且把她的尊严踩在脚底践踏吗?”
顾云琰沉默低着头,脸色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仿佛坠入了深不见底的寒潭,浑身发冷发僵。
晏宝珍冷冷逼问:“顾云琰,你承认吗?”
顾云琰闭了闭眼,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承认。”
“第三个问题。”晏宝珍接着问道,“你觉得顾御史父子这种道德败坏、丧尽天良的畜生,应该待在朝堂继续为祸一方,还是应该拖去刑场斩立决?”
“你来给他们求情,是不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是对其他学子的不公平,是对百姓的残害,还是明知道他们是这样的人,你却依然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想让他们继续留在朝堂当蛀虫?”
晏九黎坐在椅子上,沉默地听着晏宝珍一个个问题,问得顾云琰哑口无言,逼得他狼狈不堪,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