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钟淳本人却并未察觉到自己身上的动人之处,只自顾自地问道:“……我不问这个行了吧,我问沈将军的事儿。沈将军和乔泰他俩怎么样了?”
张鄜微微偏过视线:“沈长风被罚了三个月的俸禄俸禄,下船后去刑部领了二十军棍,现下在他自己府中养伤,估计正被沈府那老夫人罚跪着抄经书。”
“怎么,殿下想看望他?”
“没、没有……”
那人每次唤他殿下时,钟淳都会心头一紧。
他莫名对沈长风存了几分惭愧之心,但想着就算是大将军也得同自己一样挨罚禁闭,心里又平衡了几分:“那乔泰呢,现下应当没人敢在天子的眼皮底下要他的小命了吧。”
“说不准,所以要尽早将此事解决,上京中不知有多少人记恨他出来搅上这一趟浑水,但凡乔家在一日,便有可能横生枝节。”
张鄜抹完伤药,将钟淳的棉裤给提了上去,盖住了伤处:“过几日各部会派人在刑狱进行多方会审,这些官场上虚实明暗你总有一日要懂,届时我会带你一起去。”
钟淳一呆:“……我也要去?”
第章雪泥(六)
他自知自己天资不足,上朝时都是老老实实地站在太平殿的角落打瞌睡,若是父皇偶然兴味大发要众人谏言一二,那也是他三哥与四哥直抒胸臆的场合,哪儿轮得到他这个徒有虚名的十三皇子。
更别提他追在张鄜后头献殷勤的那阵子,市坊间的流言更是要不入耳有不入耳,天知道那些半截入土的老腐儒在背后都是如何议论他的。
钟淳耷下了眉眼,小声道:“……我的名声已经那样了,再跟着你一起去,会不会又被那些不安好心的人编排出东西来坏你声誉?”
张鄜眉间微微一挑,英俊深邃的眉目在跳动的烛火下忽然生动起来:“名声?我从未在乎过这个。”
钟淳撇了撇嘴:“我不信,你这么说是因为丞相大人的名声好,大家都说你‘雄士风流,有将相之器’,还说你‘文雅方略,有儒崇之风”,根本没有人说丞相的不是,世人谈起你也只会说你这也好那也好,美誉加身,你当然可以不在乎了。”
“……书倒是看得挺杂,连这评文也知道。不过名誉是他们强加在我身上的高冠罢了,可以随时戴上,亦可以随时摘去,都是身外之物,早些年也有不少人写过征讨我的檄文,只是你没看见罢了。”
钟淳低着头道:“若周围都是辱你毁你谤你的人,这般一日两日三日……就算曾经自信满满,也会逐渐在众人中抬不起头的。”
张鄜道:“旁人辱你毁你谤你,难道你就真如同他们口中说的那样不堪?”
“……”
钟淳忽然有些羞耻,脑袋越垂越低,快要缩到衣领里去了,脸颊又被适时地托住,一点点地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