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的破绽太多了。”我垂目,知道她这样就算承认了。从半卧的姿势悄悄换成半跪,脚掌撑着床面,准备随时能够发力逃跑。我缓缓道:“第一,你实在和我说了太多话。我们总算是认识,就算我不是过耳不忘,在你说了这么多句之后,我也总该想起你的声音了。”
“第二,你穿的衣服明显不是你的。虽然身上有些紧,但也勉强凑合,也可以用发胖来解释。但是你的袖子未免短得太多了。难道偌大一个城守府邸,请不起一个像样的裁缝么?更别说,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的手上就带这个镯子,你也不晓得藏一藏。”
“第三,作为一个丫鬟,平时端个盘子端个碗是很平常的工作,不可能只端了一会儿,手就累得发抖。很明显,你不是经常端东西的人。”我好歹也在丞相府里见习过丫头,这些事我还是了解的。
“第四,作为下人,进主人的房间是要敲门的。就算手里端了东西无法敲门,也得在进来之前说一声,而你却直接推了门进来。”向来,只有清肃和幽韵他们能不通告就进我的屋子,其他的人是绝对不行的。
“第五,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的药,清肃从来不会假手不信任的人。何况是一个陌生人。而且,对于清肃来说,除非是我让他去做什么事,否则,没有什么事是比我更重要的。所以,从你一进来,说的第一句话开始,我就知道,你这个丫鬟,有问题。几番盘问下来,我就能确定,你就是珍珠。”
“没想到,我精心设计准备的计划,在你眼中,竟然全是破绽!”珍珠伸手将易容用的面具撤下,露出杀气满布的狰狞的脸,冷冷道。
“不。”我摇头,肯定地说:“全是破绽不假。但是这个计划绝对不是你想出来的。告诉我,是谁给了你这张面具,又是谁为你设计了这个计划?还有,”我瞥一眼她仍然端着的要碗,“那药里有毒么?你这么舍不得放下。”
虽然这个计划满是漏洞,但是以珍珠的能力,是不可能想出这个计划的。尤其,是她手上的面具,那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够随便拥有的。
珍珠愣了一下,突然端了碗像我狞笑着走来,眼中杀意尽现,“既然你都猜出来了,我也就不用交代什么了。还是快点喝了这药,为我夫君偿命吧!”
我不慌不忙地看着她向我走来,静静地说:“我说过,如果你再对我不利,我不会放过你。不过,你如果能告诉我,这个愚蠢的主意是谁出的,我就再饶你一次。”
“你死前我会告诉你的!”珍珠已经走到我身边,伸手就来抓我的领子。
我轻轻一叹,道:“珍珠,如果有下辈子。下辈子的你还想杀人的话,那么,给你句忠告:杀人之前,切忌不要这么多话了。”说完最后一个字,我突然从床上跳起,狠狠地将珍珠撞倒,然后一边喊着:“有刺客!”一边拉开门向外跑去。
然而,当我跑到院子里,却放慢了脚步,只大喊着,并不出院子,同时,回头看着珍珠。
珍珠好容易得到一个机会,自然不会放过。药打翻了,她就从怀中抽了一把短刀,麻利地翻身爬起向我追来。
我将匕首掩在袖里,屏住呼吸看着她向我奔来。珍珠是不会武功的人,刀劈得毫无章法。但是由于是普通百姓,平时是干惯了家务活的,手上的力气挺大,刀挥得呼呼作声。
勉强躲开几刀之后,珍珠的眼红得好像要喷火,好不放弃地握着刀又向我冲来。
好在这个时候,韩驰誉和周立功带了一队卫兵赶来,见状大吼:“珍珠,你在干什么!”随即就派人上前来抓她。
我一见时机刚好,立刻喊了一声:“清肃,救我!”
随后,不待卫兵上前抓住珍珠,墙角处突然无端射出一道寒光,飞快地从珍珠后颈射入,并且透颈而出,在珍珠的喉咙处探出一点锋芒,旁边淌下一缕鲜血。
是一枚透骨钉。
珍珠木然睁大了眼,两行清泪划过姣好的面容,喉咙动了几动,接着“扑通”栽倒在地,手死命地扣进土地里,浑身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抬头,看见清肃正负手站在墙角,面色冷然。
松了一口气,向后退了几步,我气喘吁吁地靠在一棵树上,看着珍珠的尸体,心中生出一丝惋惜。他的丈夫死于被人利用,她亦然。乱世中,哪里有安泰可言?
身体被揽进一个温暖的怀里,我喃喃地说:“报仇,真的这么重要?”
“对大部分人来说,是的。”清肃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冷冷清清的。
“嗯”了一声,我扭头看向傻愣着的韩驰誉,笑道:“听说将军找我很多次了,请进来细谈。”说着,我绕过珍珠的尸体,淡淡扫过直挺挺立着的周立功。
会是他么?
刚刚,我和珍珠说破绽的时候,忘了说明一件事,就是出门在外,赶上我疲劳昏睡的时候,清肃根本不可能离我很远。况且我一醒来,幽韵就打发丫鬟去叫他了,怎么可能拖延了这么久还没赶到?
因此,我一早就笃定清肃在身边,有恃无恐地想套出珍珠的话。可惜她什么都没说。但是,为了不引起别人怀疑,我又不能在屋子里杀了她。
不管怎么说,在屋子里就两个人,且是她死我活的情况下,不管我说什么,真实性都会大打折扣。况且,珍珠虽然有杀我的动机,却没有杀我的能力。如果不让别人亲见她挥刀砍向我,任谁也不会相信一个女人想要杀我。韩驰誉也不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