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他的手:“那你怎么洗头?”
他略有迟钝,难得露出窘迫的表情。
“淋浴冲一下也行。”
怕他沾上水再度感染,殷宁不放心:“我帮你吧。”
想想从小到大,殷宁很少真的为殷照干过什么活,所有事情都有保姆和月嫂代劳,她只用负责在旁边监督或者指挥。
即便如此,她有段时间还是非常讨厌甚至憎恨殷照。
因为这小孩动不动就要喝奶,会哭。
她的母乳非常充足,在学校里,别的女同学的烦恼是痛经,她的烦恼是涨奶。整天胆战心惊,害怕被人发现,活在这样的折磨中,把她逼得神经衰弱。
后来她不得不休学一年,所有课都请家教补,那段时间看到殷照就心烦,甚至萌生出干脆把他掐死的念头。
“我们当时是劝你流掉,你自己非要的。”父母心疼她,却也这么说。
“我不知道生孩子这么麻烦。”殷宁现在回想,依然能够感受到那股绝望,“感觉别人都是生完就结束了。”
可是从他出生开始,殷宁感觉自己的人生就进入了被反复折磨的阶段。
生育之前,从他人口中,她只能听到伟大的母爱和轻飘飘的“做好产后护理”。父母提醒过她后续的不容易,但那些话对于当时的殷宁就像“想要考好大学必须用功读书”一样虚无缥缈,没人会去刻意渲染这其中的难过,她又怎么会重视。
这还是在所有琐事都有人代劳的情况下。
想起母亲怀她时家里条件还没那么好,只会承受得比这更多。伟大,但殷宁发现原来不是每种伟大都应该被追捧。
这股恨持续到殷照差不多三岁,发现这小孩不怎么惹事,她才慢慢接纳他,但也没多热情,对待他的态度跟对别人家孩子差不多。
明明那些难受都挥之不去,殷宁看见殷照却时常恍惚,难以想象这居然是从她的肚子里跑出来的。
她就把他当真人养成游戏玩。
等殷照再长大些,似乎是激素的某种神秘作用,殷宁才发现自己竟然开始爱他了,这很奇怪,也毫无征兆。就是在某个瞥到他的瞬间,心里会没来由地软成一滩。
而且这种爱似乎超越了性别。
在她眼里,殷照不是个小男孩或小女孩,仅仅是她的孩子。
她当然知道他是男生,只是她不计报酬地为他付出、亲昵地亲吻他的脸颊或者手的时候,她会忘记所有这些事,完全出自本能。
“完了,我染上母爱了。”意识到这点,殷宁绝望地向孙乐皙倾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