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敬之双手接过,低头翻看起来。
白都头见城隍老爷点头,当即扬声道:“带死灵沈如海!”
不过片刻功夫,就有一名阴差走上堂来,手里还牵着一条粗大锁链。
锁链的另一头悬浮在空中,一圈圈缠绕着,似乎绑了什么东西,却是无形无质。
齐敬之见了,蓦然想起路云子对于死灵的描述,心知满殿之中怕是只有自己看不见这沈如海的死灵。
好在孟夫子已经想到此节,先一步开口道:“沈如海,阴司明镜之下,还不速速显形!”
话音未落,城隍神座正上方,“明镜高悬”的匾额上忽然投下一道清光,照在那条锁链之上。
随即,一个人形快速勾勒了出来,很快就凝实如同活人,是个一身白衣、面容枯槁的老者。
老者身上除了锁链,还罩着一层淡淡的血光。
齐敬之眼明心亮,很快就发现那血光另有玄机,其中隐隐有几道模糊而扭曲的血色人影,正一刻不停地对着老者又抓又咬。
好在那条锁链明显不是凡物,生生将血影们阻隔了开来,否则真不知这老者会是个什么下场。
老者才出现时,兀自浑浑噩噩,但很快就浑身一个激灵,双目之中有了神采。
他抬眼四下打量,看见满殿都是恶形恶状却又身着官服的人物,脸上就有了几分明悟,目光扫过孟夫子时则明显一愣,等看见了侍立在神座旁的少年,终于难掩惊愕之色。
只是不等他反应,一旁的阴差猛地一抖锁链,老者便身不由己地跪倒在地,额头狠狠撞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便连身形都有些不稳,如水波般模糊了一瞬。
于老城隍看向身旁的少年,开口问道:“如何?”
齐敬之打量着那些与老者死死纠缠的血色人影,神情就有些冷冽,回答道:“晚辈此刻方知,何为善恶相报、如影随形!”
于老城隍了然点头,一拍惊堂木,沉声问道:“沈如海,既入城隍阴司,你可知罪?”
伴随着这句问话,沈如海身上的血光骤然大盛。
那几道血影忽然放弃了对他的撕咬,或是按胳膊、或是踩脊背,生生将这个老者压得趴在地上,半点儿动弹不得。
“放肆!”
于老城隍怒喝一声,立刻有两名持水火棍的阴差上前,乱棍向着那几道血影打去。
两根长棍透着淡淡的乌光,将血影从沈如海的身上狠狠扫落。
奇特的是,棍尖打在血影身上,反倒是沈如海连声惨叫,仿佛挨打的不是血影而是他。
被扫落到一旁的血影们兀自不肯罢休,就地打个滚,再次凶狠扑向老者,却被两根水火棍交叉拦住,只能张牙舞爪、无声嘶吼。
沈如海终于能直起上身,强忍着疼痛,颤巍巍转过头去一看,登时面色大变。
默默瞧了那些血影半晌,他彻底认清了自己的处境,回过头来,向着神座郑重三叩首。
再抬头时,沈如海的神色竟已经镇定了下来:“上神容禀,沈某身为谋主,先后辅佐数位东翁司掌刑名,见多了酷吏害人、白骨沉冤的惨事,深知生者可悯、刑罚不可轻动的道理。”
他稍作停顿,见城隍大人并没有要打断的意思,这才继续道:“故而沈某审讯案犯,常怀慈悲仁恕之心,从不敢妄杀一人而使阴德有损,亦无贪赃枉法之事,实不知罪从何来,更不知为何会惹上这些凶神恶煞!”
闻言,于老城隍面沉如水:“齐敬之,你来告诉他罪从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