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半烟跟王苍说得头头是道,到了王春华的东小院门口就再不提这些,只摆出一副有些不耐烦又有些娇憨的模样,倚在王春华身上。
“娘,一上午又过完了,还什么事都没干呢。”
“那就不干,马上要吃饭,咱不出门了。”
王春华这人有个极大的优点,知道自己不能干就不多管多问,也不戳破女儿那点她一看就能看透的小心思。
当母亲是这样当姑奶奶也是这样,旁人对王苍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忌讳,说到底还是因为他的出身,天生比人矮一头。
但王春华不管那些,孩子和杏姨娘是家中父亲做主认下的,她这个当姑妈的就认这个侄儿,与娘家其他几个侄儿侄女一样看待。
至于杏姨娘,王春华私底下跟她娘说过,大哥都能把杏姨娘收做外室,日夜一处做夫妻,旁人又来嫌什么。
真要嫌,那到底是嫌杏姨娘还是嫌大哥,怪没意思的。
话说出来,孟半烟的外婆气得狠狠锤了王春华好几下。可等王春华回家把那话原模原样学给孟半烟听,孟半烟却抱着自己亲娘笑得差点跌坐到地上去。
这会儿见着王苍也是一样,当即就要把人留下来吃饭,不许他走。并不摆出一副‘想同你亲近又嫌你是外室所出,嫌你出身又可怜你是我家血脉’的怪样子来膈应人。
王苍喜欢到自己这个姑妈家里来就也不客气,一边吃饭还一边说了不少关于对门武家公子的事,听得王春华一愣一愣。
不好说人家什么别的,憋了半晌才憋出来一句,怎么二十五了还没成家。听得孟半烟不敢接话,吃过饭便拽着表哥从家里出来。
“大中午的不在家里待着非要跟我出来,做什么?怕姑姑捉着你催成亲的事啊。”
王苍几乎是被孟半烟半拉半推着出了孟家大门,看着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表妹一副身后有狗撵着她似的模样,也忍不住笑起来。
“再不走我娘又要问我什么时候嫁人,耳朵都要听得起茧子了。”
孟半烟原想着先送帖子去张家,和张家讲定母亲的亲事再去告诉外公外婆这个消息。
这会儿见着王苍,又觉着这事不能就自己这么贸贸然上门,还是得先跟外祖家说定,两家一起去张家,才显得郑重知礼。
王家世代在潭州城里开医馆,做大夫的向来没有说按时休息这一说,孟半烟大中午的跟着王苍回到医馆,里头照样热闹得很。
潭州的清明春风料峭,没出太阳便一下子凉下来。医馆来来往往的人不少,这会儿在前堂坐诊的是王大舅。
“舅舅,外公在后面还是在家里,我找外公有事商量。”
“在后院呢,过去吧。”
孟半烟是家中独女,也是王家唯一的外甥女。都说娘亲舅大,两个舅舅从小看孟半烟就看得跟眼珠子一样。
王苍走前面进来,王大舅不过抬头看了一眼,问一句出诊情况。等瞧见跟在后头的孟半烟,这才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一副弥勒佛的样儿。
孟半烟很少这个时辰过来,等看完手头的病人,王大舅也跟着往后院来。进门就听见侄女一句:“外公,我想给我娘去张家提一提亲事,您觉着怎么样。”
平地一声雷,吓得正在喝水的王苍呛了个惊天动地。王大舅一巴掌拍在儿子后背,把人赶出门去咳嗽,不让他待在屋里哼哧瘪肚地咳。
王老爷子也唬得不轻,端着茶碗的手都抖了两下,茶水晃出来溅在手背上都没感觉,胸脯急促起伏着,想说什么可张了两回嘴又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孟半烟见不得老头儿这样子,起身绕到老爷子身后,笑嘻嘻地给老爷子揉肩膀,“从小我就跟外公好,外公有什么话还不能同我说?”
孟山岳年少丧父丧母,自己打拼出一份家业。虽也把孟半烟看得重,可还是习惯了不苟言笑。祖孙两个直到孟海平去世,相依为命着才日渐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