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住的,大都是三教九流中那些不入流的人家。所谓不入流,就一个字形容:穷。萧离很奇怪,胖屠不是穷人,他的生意极好,喝酒从来不给钱,又不找女人。
话说回来,他这个体型,再怎么有职业道德的也不愿冒这个风险。毕竟不能算作工伤。
工伤是什么?他脑海里有这个词,可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问胖屠,胖屠说:“这个地方好呀,离城门近,又不吵不闹的。万一城里出现什么天灾人祸的事儿,两步就能逃出城,方便快捷。你明白不?”
萧离摇头,胖屠又说:“我听一些老人家说起逃难的事儿。大战之时,全城的人都挤着往城门逃,往往没到城门口就被踩死了。我这么胖,自然要为这个方面考虑。而且你要知道,人越是穷,越是平凡,心思也就越简单。没那么多勾心斗角,是是非非,人看人的眼神都是清纯的,没有羡慕,没有嫉妒,没有恨,没有瞧不起……”
萧离问:“为什么?”
胖屠说:“因为穷,所以想的就只是活下去,简单直接,所以纯粹。”
萧离说:“你不像个卖肉的。”
胖屠说:“对,我还杀猪。”
胖屠走路很奇怪,萧离早就有这种感觉。摇摇晃晃的,却不是喝醉那种人的走法。他弯着膝盖,只用脚尖着地,上身却绷得笔直。也许这是过于肥胖的人,在喝醉之后的特殊表现。
他要求萧离学他的样子,学起来还真难。开始的时候双腿都是疼的,到了后来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快的感觉。
特别是今晚,他觉得两腿似有用不完的力气,像是只要一用力就可以飞出去一样。从未有过的感觉,身体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膨胀着。九公说这就是气,气功的气。当有一天他有这种感觉的时候,他的病就到了要好的日子。
幸福来得太突然。萧离心头一阵激动,不知怎么地双脚用上了力气,整个人突然箭一般的飞了出去,他啊的一声大叫,眼看就要撞在墙上,却被胖屠一把拉住。
胖屠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你小子真行,这一下比狗还快。实话告诉你,这是我家传的绝学,学会之后追鸡撵兔子不在话下。你赶紧学会,到时候我也不杀猪了,改卖野味,这银子还不哗哗流进来。”
萧离呼出一口气:“什么家传绝学,屠夫的绝技么?”
胖屠说:“我家本来世代猎户,这跑跳窜的功夫本就是用来捕猎的。只是我是学不会了,只能改行当了杀猪卖肉的。现在有你,我又看到了重操旧业的荣光。”
“拉倒吧。”萧离一脸嫌弃:“你那旧业没有任何荣光可言。”说完急急跑掉,然后是一声梆子响声。是呀,他还要替九公值夜。
胖屠心想:九公越来越老,真是可怜。想到这里回头看去,明儒也正看着他。
胖屠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明儒答:“月前。”又问:“那是你徒弟?”
胖屠摇摇头:“他不是干屠夫的料。”
即便天生是材,萧离也不会去做屠夫。他宁愿白天时候卖酒,晚上时候打更。
夜不是很深,也不是很寒,街上也还有着行人。
萧离很能理解九公为什么喜欢打更,因为夜里总能看到一些白天看不到的事。
春风楼的灯笼亮着,隔得老远就传来歌声。莫雨修背着琴走出来,像做贼一样左顾右盼,见到萧离时神情非常尴尬,转身赶紧逃开。
萧离也觉纳闷,几步就追了上去。说也奇怪,今天自己走起路来似乎特别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