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上,两人在小笼包摊子上闲谈时,老师傅自称姓沈,唯一独子在外地当兵,妻子前些年过世,如今独身一人住在镇子东头。
“沈师傅。”谢茉摘下草帽,眉眼盈盈笑道,“我来看看您前儿说的那份报纸。”
沈老师傅踱步到报架前,弯身从最低一栏抽出一份报纸,翻了一页,给谢茉指了指右下角豆腐块大小的一段文字:“就是这。”
谢茉走到他身旁,编织提篮放在脚边,道谢接过报纸,细细读起来。
这是一篇主题为“国家”的征文,谢茉打眼一瞧截止日期,稍一思忖便明了,这是为国庆而做的征文活动,彼时优胜文章会刊登在省报上,奖励一定钱票。
谢茉不在意钱票,但“国家”这两个刚强又温暖的字眼,委实触动她心底最柔软处。
一时间,谢茉脑海中诸多念头、情绪、思路翻滚激荡。
她想写。
谢茉抿紧唇,压抑住起伏的情绪,轻咳一声,问老师傅:“报纸我可以拿回去仔细研读吗?”
虽然心绪不平,但谢茉头脑异样清醒。
短短分钟,谢茉对写什么已大致有数。
谢茉会着眼于“实”,她下笔时会极力避免涉猎意识形态领域,但仍免不了着笔一二,但若一不小心出了纰漏,那就是大问题。
所以,她要“稳”,像在报社时那般,写思想上四平八稳的文章。
报纸作为宣传喉舌,传达中央最新潮最权威的思想。
常常学习研读,才能把握好下笔尺度。
“可以,但你最好明儿还回来,这报纸虽要下这报架,但我们还得保留一段时间。”沈师傅温和叮嘱。
谢茉忙不迭感谢:“多谢您,您放心,我明儿差不多这个点便来还报。”
沈师傅一脸和煦笑意,虽是问句,但口气格外笃定:“这是准备写了?”
谢茉笑吟吟颔首:“嗯。”
“好好写。”沈师傅笑着鼓励,“咱们这高中生稀罕,会写文章的就更少,你从前便是吃笔头饭的,撂下了可惜。”
谢茉微微一笑。
高中生稀罕,一方面是这年代能一直供孩子读书的人家本就少,另一方面,有能力供孩子读书的人家,往往门路更广,早早便能把孩子安排进
()工作岗位赚工资攒工龄,毕竟读书就是为了工作,再有好的工作机会时,当然是退学去工作,好工作可遇不可求,且一个萝卜一个坑,下手稍慢可就被人抢走了。
而今高中也学不到什么像样知识,谢茉很理解这种选择。
如是想着,谢茉没接话茬,反问:“征文不限年龄职业,您不试一试吗?”
“不了,不了。我老喽,只想在这一亩三分地安安生生喝茶养老,可不敢跟你们年轻人比锐意。”沈师傅摆摆手。
谢茉笑道:“您可不老。再说‘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你可不要妄自菲薄。”
沈师傅喟笑一声,眼中露出追忆的神色:“我当年头一回做文章,便得了先生不绝口的夸赞,还直可惜我生错时日,早个几十年,秀才举人……”
“您放心!”谢茉提高嗓音,“我明天一准给您还回来。”
沈师傅反应也快,只面色苍白,语调平稳接口:“行。咳……咳咳,要是不介意,文章写完能给我看看吗?”
“可以。”谢茉笑得若无其事般,“到时候烦请您不吝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