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自然,秽气分散,凶秽消散,道炁常存。急急如律令——回!」
像抽丝剥茧一样,我看到一团白色的气雾一下被拉了出来,随后婶婶身体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神婆子擦擦头上的汗珠,仿佛透支了力气般,示意我们看向贡台上的香。
那柱香已经燃烧殆尽了,我们谁也不知道奶奶到底是不是一炷香的时候离开的,如果超了一分一秒……
神婆子跌坐在沙发上,道:「弄两根绳子就是为了防止出现这个场面,这件事我已经尽力了,谁知道她怨气这么重,假意上来也只是为了索命,早知如此我便不施这场走阴了,现在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一炷香的时候离开的,如果是一炷香之外,那么这个女人自身的魂魄能否回来还是个未知数,一切都看自己的造化了。」
「那这钱……」,叔叔小心翼翼地说。
神婆子摆摆手:「你家这次邪的很,我也不敢收这个钱,而且做完这次,以后我也不敢走阴了。如果次次都是你家这种情况,万一你媳妇真死了,我还得去坐大牢呢,为了这几个钱冒险,可犯不上。不用给钱了,就当我做好事了,至于你原来留给我的东西,拿去给你媳妇补补身子吧。」
我听着叹了口气,顺势抬头看了看天色,外面已经蒙蒙亮了。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从这个仪式开始到结束,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晚上。
或许神婆子说的一炷香时间,真正过去的也不只是一炷香的时间呢?
神婆子一边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一边说:「老太太头七已到,今天就赶紧入土为安吧,临葬前看看家里还有什么东西是没有放下去或者带过去的,有的东西能烧,有的东西不能烧,那就选在午日开馆给她放进去。做完这一切,该回家的回家,该上学的上学,如果身体有什么不适,记得念诀。」
神婆子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我,难道她指的是我?
我留了个心眼,连忙问神婆子是什么诀,神婆子掏出纸笔细细给我写了满满一页,密密麻麻的,恐怕我背都背不下来,看着这张纸,我叹了口气。
「这一家子,摊上这种事,自求多福吧。」
我跟家人一起送别神婆子。
看着她步履蹒跚的背影,突然觉得神婆子嘴坏,但实际上说不定也是个好人。
8
好容易度过了凌晨灰蒙蒙的天,熬到了大上午,我们三人顾不得休息,赶紧找了唢呐来吹喇叭,起白事音乐,挨家挨户叫人来参加入葬礼——
奶奶要入殡了。
农村人不兴什么火葬海葬的,我们这里最古老、最朴实的方法就是土葬。
挖个坑,埋点土,把人带着棺材一起装进去,把棺材钉好,一个人一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半个村的人都聚过来了,剩下一半要么是还有些害怕我家发生的怪事,要么索性称病不出来了。
我们作为亲属站在最前头,抬棺的人将棺材抬到墓地旁,将本来就没钉好的棺材起开。
奶奶暴露在阳光下,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了,身体似乎在泛着阵阵青烟。
叔叔将从家里翻出来的收音机和其他一些不能烧走的物件都放进棺材里,一边放一边念叨着妈,一路走好。
「那鞋……」
我指着棺材惊讶地叫出了声,随后赶紧闭嘴,怕吸引别人的目光。
声音不大不小,我附近的人却都能听到,他们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我们这里的土规矩,人死后除了穿寿衣,还要都要换上一双厚底鞋,这样可以保证她在走阴路或者下辈子的时候一帆风顺,高枕无忧。
而此时奶奶脚底下的厚底鞋,却俨然一副被磨平了的样子,硬生生磨成了平底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