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战况的回报,没有前线与犬戎大军交战的军情。
纸上仓促的几行字,甚至不是戚玉霜的笔迹,不知是哪一位副将代笔,只草草书写了粮草的需求与调度,便再无他话。
塘报的末端,甚至沾上了一大片浓重的血迹,在短短的几个时辰中,已经凝固成了深沉的棕褐色,如同一块刺眼的伤疤。
目光扫过塘报上的数字,周显心中迅速计算着。
每一次的粮草调度,都要经过他的手中,这几日每一次的调度,粮谷的需求,都在迅速地缩减着。
每一次,几乎都要缩减数百人的用量。
送去青屏山中的粮草越来越少了,或者说,青屏山中报回来的,所需粮草的数目越来越少了。这也就意味着,青屏山中的羽林军,军兵在不断地阵亡、缩减。
青屏山中的恶战,究竟到了怎样的地步,才让羽林军的军力如此迅速地下降。
周显猛然转身,道:“城中尚有一万羽林军,孤须率一支精兵,增援青屏山!”
众人脸上还没有来得及露出惊愕的表情,秦骞就已经大惊失色,高声道:“圣驾尚在京中,一万羽林军已经是捉襟见肘,如何还能再次分兵?这不是置陛下于危险之中吗?更何况,太子殿下千金之躯,岂可亲身涉险?”
“但若继续固守京城,出城的一万羽林军一旦弹尽粮绝,岂不是孤立无援?”
立刻有人反驳了回去。
“有戚大将军在,羽林军若无法得胜,自然可以全身而退。前线并未请求增援,我们何必徒自分兵,反将京城置于险地?”
勤政殿中,大臣们再次吵作了一团,唇枪舌剑在殿中四下乱飞,误伤者不知凡几。就在此时,一名从城中派出去的探马一路狂奔入宫,未到修德门外,已经连滚带爬地扑跪在地上,急切的喊声穿透了百尺距离,直直撞入勤政殿所有人的耳朵里:
“启禀太子殿下,城外瞭望台回报,犬戎大军攻下青屏山最后一座主峰,距京城已不足五里!”
“戚大将军与羽林军,退守扼虎口!”
周显手中的塘报“啪”的一声落在了御案上。
方才喧嚣的勤政殿里,霎时间连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秦骞瞪大了双眼,喃喃自语:“不……不……这不可能……”
有戚玉霜在,犬戎大军怎么可能真的攻下青屏山?
显然,在勤政殿中,与他抱有同样念头的人不计其数。
周显的目光,慢慢地沉了下来,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
在同一时刻,尤班单于帐中,也得到了同样的情报。
“很好!”
尤班单于“啪”的一声将一份战报合上,凹陷的两颊浮上一丝病态的红晕,嘴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戚玉霜向京城所呈的塘报里说到,大孟军中的兵灶粮草之数已经减至不足三千人。”
“全赖单于陛下圣明,指挥如神!”
尤班单于身旁,鹰师亲卫的头领连忙奉承道。
这两日他们发现有白色信鸽频繁从头顶飞过,猜测这就是戚玉霜向京城传信的办法,于是命军士注意空中的信鸽,一旦有信鸽飞过,即刻用箭射下。果然不出他们所料,射下的信鸽身上,带着戚玉霜送往大孟京城的军情战报,其中完全暴露了羽林军的粮草与物资之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