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将高举的酒杯按回了桌上,飞快地将那块极乐之星揣了回去,摆出了一副正襟危坐的正经人模样。
几乎在同时,一只纤纤玉手掀开了正殿的门帘。
缓步而来的宫装丽人,满头珠翠周身罗绮都压不住她身上的倦怠病容,但这病容只是看起来憔悴了三分而已,全然无损这个看起来已经并不算年轻的妇人盛极的美貌。
逶迤的长裙在她行动之间,克制又自然的摇曳让她恍然之间有种足底生花之态。
她的五官同琵琶公主极像,都是那种收敛了笑意便看起来仪态端方的大气长相,在那张精雕细琢的面容上,最为浓墨重彩勾勒的也是那双眼睛。
但这位妇人的眼睛可要比琵琶公主的还要漂亮太多。
她举手投足之间,眼波里藏着几分欲说还休的忧伤,盈盈脉脉分明是千种风情,几乎让窥见她这神态的人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这样的美人,还是个病美人,是合该要被呵护的。
于是刚才还是酒醉冲昏头脑的龟兹国王,现在俨然是一个体贴妻子的好丈夫。
他高声喊道,“还不来人搀扶王妃坐下!这些人都是怎么服侍的,竟然让你一个人出来了。”
屁股下面的坐垫像是着了火一样让他左右挪了挪,要不是还有这么多外来者在场,众人毫不怀疑他会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亲自将他这位天姿国色的王妃迎接到身边。
“大王慎言。”王妃眼中秋水含烟,拢袖一拜。
龟兹国王哪还说的出什么话来,只能连声应道,“自然,自然,方才是我思虑不当,口无遮拦了。”
王妃这才展颜嫣然一笑落了座。
坐在上首位子上的美人像极了雾中芍药,时年都听到她的座位附近有人在小声说国王当真是好福气,能有这样一位貌美贤惠的王妃。
可再一次看向王妃的脸,她却突然感觉脊背上密密麻麻的冷汗泛了起来。
易容之术能改头换面,却大多改不了眼睛,尤其是这种极具辨识度的神采。
龟兹王妃的这双眼睛她见过。
在大漠深处的石林之内,隔着罂粟花海她远远地见过,即便当时的距离不够近,可一个风姿超绝的美人哪怕只是一个背影,给人的感觉也是绝不会与他人重复的。
那是石观音的眼睛,石观音的背影。
所以这也不是龟兹王妃,而是石观音!
一般来说她绝不跟那些走江湖卖弄武艺的人一样说脏话,除非忍不住。
时年努力让自己的脸上保持镇定从容,但心绪翻涌总是免不了的。
她明明是奔着摆脱这位大漠中令人闻风丧胆,只手遮天的女魔头的心思,才选的避开兰州远走龟兹,绕个远路重返中原的策略的,怎么倒是撞上了在这儿玩取而代之戏码的石观音——
让她看起来活像是自己送上门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