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年摸了摸下巴,觉得这事情有点难办,“我觉得以阴姬的性格,我们假设她杀了你的母亲,她是会对死在自己手里的人怀有愧疚情绪的人吗?或者说,她会觉得自己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吗?”
她连神水宫周边百里不得杀人这种规则都带着一种绝对的命令指示倾向,显然不可能会有觉得自己是错误的这种自觉。
司徒静迟疑了一会儿后还是摇了摇头。
“那不就得了,她如果从未觉得自己做错什么事情,又为何要在你问及身世的时候迟疑,假设我处在她的位置上,我便没这个闲工夫把一个死在自己手里的人的孩子养大成人,甚至是当做自己未来的接班人一般培养。”
“等等,”司徒静打断了她的话,“什么未来的接班人?”
“很明显啊,你和宫南燕我都交过手,到我这个程度的,虽然不及阴姬那个水平,却也能分辨得出,你们两个学的本事里,到底哪一个更加接近神水宝典中天水神功的内核。
而且,你不要说是因为我打断了你的出宫逃脱计划是个理由,换成旁人,你这举止无异于是对她的背叛,不把你的腿打断都不错了,别说还又教了你一招新的?”
司徒静下意识地把手往身后放了放。
阴姬确实在看到时年的进境之后,又教了她一招新技法来应对这天赋卓绝的少女。
司徒静原本以为这是师父为了不让自己的徒弟在外人面前太过掉价,可仔细想来,不仅没有惩处,反而算是来了个赏赐,这解释不了假若二者之间有血仇的情况。
“那她为什么不肯告诉我真相?”司徒静显然对此耿耿于怀。
“这个问题说不准可以从你父亲那里得到答案,事实上你也只是五年见了他一次,到今日也不过见了三次而已,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尚且不知道,又为什么不对朝夕相处更多的师父抱有更多的信心呢?”
司徒静说不上来了。
但她跟时年做了个约定,她一定在近来勤加练功,找到一个出宫执行任务的机会。
到时候她不会鲁莽行事,而是先去找时年,两人一起去见见她的那位父亲。
司徒静觉得自己或许真不一定能看清人心的好坏——
比如说曾经来神水宫讲经的无花,她就一度觉得那是个好人,再比如说宫南燕,她总是觉得对方冷情而苛刻,但其实她受了那船上先解开穴道的恩惠,便替她说了好话,也是个心思纯良之人。
所以她需要另一双眼睛帮她看清,她觉得怀有拳拳爱子之心的父亲,是否也并不一定是个好人。
而在践行约定之前,她要比任何时候都专注于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
“你们两个还真挺奇怪的。”看司徒静不说话,时年也只是跟在两人身边拾级而上,到了庭阁之中,这两人格外自然地就着瀑布水声享用一顿安逸的午饭,宫南燕却实在是忍受不了这古怪的气氛先走了。
留下时年和司徒静两人在亭子里。
“你是不是快要出谷了?”司徒静突然开口问道。
今日她的刀光要比任何一次都锐利,她的掌力也要比此前凶悍,她虽然分辨不出这距离水母阴姬所说的水势和火势之间的一方压制还有多少的距离,却也已经看到了这三个月以来,在她身上翻天覆地的变化。
“估计就在这几日了,大约还会跟阴姬前辈切磋一场。”
但这一次的切磋并不像是上次一样,以那阴姬用来托举自身如法身降临一样的水柱收场。
甚至就连水母阴姬最宠爱的几个徒弟,也没有人知道,这一次切磋到底是什么结果。
只知道这位在神水宫里做客了三个月的小客人,依然神清气爽地在第二天的早晨出现在神水宫的早课地方,按照此前三个月里的每一天一样按照顺序跟她们切磋,而后才慢条斯理地宣布自己将要离开的消息。
水母阴姬也难得走出了那地下石室,这个一出场就因为身高鹤立鸡群的神水宫宫主,丝毫不掩饰对这位即将离去客人的欣赏,也没拦着宫里的弟子给她送上的临别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