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的笑意顷刻淡下去,熟悉的字眼化作刀剑狠狠刺进双目。
去死!
去死吧!
她忽然不能承受这些尖刻字眼带来的负能量。
我就是这样的,我就是烂人啊,糟糕、自私、贪婪、刻薄,世界上再找不到比我烂的人。你们说的都对,我就不应该活在世上。
但是为什么要我自己去死啊?我死怎么够呢?
你们都得去死啊!
都去死啊!
楚山雪知道她状态不对,知道她应该放下手机,去做些别的什么事,什么事都好,只要别再看这些评论。
可手机就像黏在她手心,不停地往下翻看评论,指尖充血,越翻越快。
啪嗒一声,手机摔在地上,楚山雪从这种状态解脱出来,呆愣的看着碎裂的屏幕,脑子乱成一团浆糊,蹲下,沉默,眼睛宛如一潭死水。
几乎是无意识的,把指间插入发丝,乌黑的头发衬得双手苍白如纸,轻轻揉了两下,指尖用力,忽然收紧,攥住头发猛地往外拉扯。
第章
第章
楚山雪一直很清楚,自己是一个糟糕,甚至称得上恶劣的人,但大多时候她会选择遗忘,你知道的,生活最擅长的就是温水煮青蛙。但不可避免,总有那么几个时刻,这些被刻意遗忘的东西会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每当这时,她的心情就会变得非常差劲。
很多人不约而同选择在冬天和夏天死去,也许纯洁,也许灿烂,可惜上清市冬季无雪,夏季多雨。
但也不必难过,死亡本身就是一件很美的事,不需要外物加持。
擦干血迹,填补缺口,泛着青紫色的尸体再次焕发生机,无论灵魂多么破碎和肮脏,心情多么抑郁与黑暗,楚山雪心都会平静下来。
忘了是谁说过,世间最令人难以消受的是对美的祭奠。在楚山雪看来,美本身就是祭奠,而追求美,是人的本能。
躺在入殓台上的是一位拾荒老人,上半身的骨头碎了大半,身子像抹布一样拧在一起,没有骨头支撑的皮肉耷拉下去,一些地方又突兀的鼓涨,左腿从膝盖处被折断,腿骨刺破皮肤,以诡异的角度弯曲着,仅剩腘窝处的皮肉苦苦支撑,才免于支离破碎的惨况。
段意又要忍不住干呕,楚山雪没像往常一样讥讽他,转身去挑选工具,简短地吩咐:“擦。”
将翻涌上来的早餐咽下,顶着辛辣的喉咙上前,只觉一个头两个大,无从下手。这样的情况,即使在其他几个经验丰富的人看来也是不多见的。
他们的工作和医生在手术台上有些类似,最大的不同在于医生做手术是求生,而他们,是为死。
凡是一体两面的东西,大概都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也正因如此,楚山雪有一种直觉,她和江绥的关系绝不会像江绥所认为的那样戛然而止,他们的缘分是天注定的。
想到明天又可以看见江绥,楚山雪死寂的眼中闪过一丝流光,放下手中的三角针,把装满工具的推车推至入殓台旁。
复原、填补、缝合,每一个流程楚山雪都重复过上百次。手掌贴上肌肤,或滑腻,或干涸,或僵硬,每一种触感都给她带来同样的感受——来自灵魂深处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