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玉危目光扫过江泫胸口的一片血迹,心立刻向上提了一提。视线向下一转,看见几缕色泽黯淡的乌发、半截苍白稚嫩的脸庞,心中的惊愕立刻化为了惊涛骇浪。
他飞快地应道:“是。”
言罢转身进了库房。
江泫将宿淮双抱进偏殿。净玄峰偏殿供弟子居住,因为从前弟子离峰,房间许多都空置着,他随意挑了间门口看起来还不错的,用不轻不重的力道抬脚将门踹开,目若无物地向房间中走。
房间不大不小,陈设有些凌乱,但意外地很有生活气息,似乎还保留着弟子离开时的原貌。窗前一张案几,上头摆了些杂乱的宣纸,屋角立着一只乌木长柜,似乎用来摆放日用品。南方一张木榻,悬着洁白的纱制床幔,影影绰绰,静谧非常。
帘子不能向门一样对付,江泫好歹腾出一只手,利落地拉开帘子,却不想迎头一声惊恐的尖叫,床上人仿若引颈长啸的大鹅,滑稽的惊叫声刺穿了浮梅殿顶,也刺穿了江泫的耳朵。他额角青筋一跳。
岑玉危循着尖叫声找过去时,看见了他这一生中看见过最滑稽的场面。
平日里八风不动的冷面师尊就站在床前,活像来索人性命的煞神,床幔开了一半,露出床上孟林大惊失色、魂飞魄散的脸。他身上中衣异常凌乱,看上来是刚穿上去的,江泫堵在床边,他出不来,就死死地缩在床榻一角,抱着被子,满脸惊恐、泫然欲泣道:“对不起,师尊!我不是故意睡过头的……还要劳烦您亲自来叫我……”
岑玉危抿了下唇,又走出去了。他靠着门好一会儿,才将嘴角忍不住上扬的弧度勉强压下去,轻咳几声,旋即正色,又转身想进房间。
他才迈进去一步,又听孟林悲极而嚎道:“师尊!我保证没有下次了!我孟林对天起誓,以后要是再翘掉晨练,就自己去思过崖呆三个月……不,半年!!!”
岑玉危猛地低头捂住嘴。
又是好一会儿,他才绷住神情,抬头自若道:“师尊,我把合气丹带来了。”
孟林听见了熟悉的声音,眼泪汪汪地求救道:“师兄!!”
也就是这一偏头,他才注意到,江泫怀中抱了个人。看身形是个孩子,情况似乎不太好。他神色一变,迅速将方才的惊惶失措收敛干净,动作麻利地爬下床,顺便理了理被子,试探性地伸手从江泫手中将人接过来,甫一入手,就倒吸一口凉气,心道:好瘦!
江泫胸口的血,想必也是他的。
原本孟林现在应当反应过来,江泫是走错了房间,奈何他翘了晨练被抓了个现行,心有余悸,只觉得方才的经历冲击力过大,手脚发软、人也想跟着这孩子一块缩到床上去。
偷懒被师尊抓了!!实在倒霉!!
孟林愁眉苦脸。
眼见师弟实在惊恐,岑玉危适时上前道:“师尊,请先去更衣吧。这里有弟子照顾,您放心。”
孟林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江泫走错房间仍然面不改色,薄而冷的视线落在昏厥的孩子身上,缓声道:“他叫宿淮双。”
然而他并非全然无动于衷,广袖之下的手指颇有些尴尬地一捻,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到宿淮双身上。然后他发现,宿淮双也是个烫手山芋,同样不好应对,现在需要做的是找个安静的地方,问问系统究竟是怎么回事。
孟林战战兢兢道:“是……是新来的师弟?”
江泫道:“去留由他自己选择。”
顿了顿,他嘱咐道:“好好看顾,我要闭关一段时日。”
两人抱拳礼道:“是。”
目送江泫出了房间,孟林神情呆滞地就地坐下。他拽住岑玉危的衣角,喃喃道:“……我以后再也不翘晨练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