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很听劝,一脸无奈地支起上半身,勉强坐得有几分模样,“知道了——”
这声尾音拉得极长,大抵所有人都听得出他心里的不情愿。
不到十分钟,原本空旷的大堂就被坐得满满当当。
楚老爷年轻时是个风流人物,娶了四房太太,光是这四个太太就给他生了五子七女,更不要提外头还有许多没上户口的私生子女。
楚老爷把权衡之术玩得极好,几房太太见了都是笑,还能手牵手一起搓麻,言笑晏晏,丝毫不见外人揣测的龃龉阴私。
小辈们年龄差距比较大,大房二房的年纪大些,聚在坐在偏厅谈公事,三房四房的年轻人就围在大堂的茶几边闲聊。
气氛正火热,大门忽然打开。
一根漆黑的乌木手杖立在地上,发出“吭”“吭”的声音。
大堂的所有人登时站起,不约而同地露出标准的八颗牙笑容。
楚老爷年近耄耋,身穿黑色金丝滚边唐装,一头乌黑浓密的发丝梳得板板正正,看到眼前的一切,精明的双眼目露满意之色,手杖轻点,“上桌吧。”
众人纷纷点头,笑得谨慎又刻意。
等楚老爷走进别墅,大门却还是没关。
羊毛卷女生按齿序排在最后,瞥了眼大敞的门,又偷偷瞄了眼年迈的父亲,这才撇撇嘴环住手臂,“门怎么不关?”
说话间,一只脚踩在门口的浅棕色地毯上。
仿佛是从冰窖里出来的,来人浑身都是寒意,他低着头,两手一拍袖子,冰冷的水珠落在地毯上,仔细看,才发现青年浓密的眼睫上也坠着一滴水。
一向体贴的佣人没有一个上前。
来人就这么自顾自的在门前抖了抖水,像只落水狗。
走在前面的楚老爷听到后面的声音,转过头。
跟着他的家人们自然也转过了身。
青年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闯进了一个不该来的场合。
他抬起脸,明艳的桃花眼轻轻眨了一下,好看得叫人心发紧,“抱歉,我不知道……”
青年的神情很诚恳。
他忘了今天是小年,楚家逢年过节,都会举行“家庭聚餐”。
背对着楚老爷的几个年轻子女不可避免地露出些许惊艳,但很快又将眼神转变为隐隐的怨毒。
几个年长的子女倒是没什么表示,但也没把视线落在青年身上。
“怎么回来了?”楚老爷站定不动,相隔数米,沉沉地问了一句。
青年没有上前,薄唇被冻得隐隐发白,“妈说不太舒服,我回来……”
柔和的声线顿了一顿,“带她去医院检查。”
“那就快去。”楚老爷扭头,没理会青年浑身上下被雨淋的狼狈,“让司机载你们。”
青年愣了一下,一滴水珠顺着他柔和的下颚线滚进衣领,冰得他恍然清醒,点头应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