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标美路建设的采访,并没有花多长时间,新初和交通局办公室的罗主任,基本上都是被堵在路上。还好,每到一地,二人都受到了党政“一把手”的高度重视,施工队伍更是热情搁接待,他们当然想在报上被浓墨重彩地写一笔,实在没什么大书特书的,那就退而求其次,只要找出什么问题就行。
标美路建设是举全县之力的一个重大项目,实行的是“三个一点”的资金筹集办法:上面争取要一点,财政投入补一点,群众集资捐一点。除了向每个农民增收一百块钱的标美路建设集资款,每个公职人员也必须自愿捐资至少一百五十块以上。
公职人员的捐资款相对来说是好收的。每个单位都组织召开了捐资大会,用大红纸糊好的捐款箱摆在主席台,从“一把手”开始,像选举人大代表一样,依次上台捐款。新初看到杜部长把五张百额一百元的纸钞做扇形状撒开,朝着会议室下面驻足凝视了三十秒左右,等报社记者拍下了连续拍了一组镜头后,这才把钱投进了捐款箱。
在钱面前,新初并没有一时冲动,他按最低限额捐了一百五十元整。一方面,他的捐款总额绝不可能超过杜部长。另一方面,他也没有足够的实力去超过他。往捐款箱投钱的那一刹那,新初想到的不是一百五,而是三百块——小融在学校也不得不自愿地捐上又一个一百五。他还没有算上父亲、母亲,还有幺爸要增缴的三百块提留款呢!
而最不好收的,正是农民这一百块。这一百块,是人均增收一百块,而且不分大小孩。在动员大会上,村干部说得也相当有道理,小娃儿是吃长饭的,迟早都是要长大的。再说,只要是个人,无论大人小孩,男女老少,都要在这路上走,只要在路上走了,就是受益者。“谁受益,谁负责”,只要受益,就该捐款。
道理,大家都懂;收钱,难上加难。毕竟,这人均一百块钱不是个小数,一个家庭,上有父母,下有子女,而且子女基本上都有两个以上。计划生育虽然搞了有些年了,但在宕渠县的农村,不超生的少之又少。尤其是第一胎生的是女儿,一定想再生一个儿子;而第一胎生的是儿子的,当然又还想生个女儿。这样一下来,一个农户家里少则五六人,多则七八人以上,家家户户都得缴几大百。
路还没修好,怨声已载道。
区乡干部有时想见记者,有时又怕见记者。想见记者的,渴求记者来了多少整几句,在报上吹一番;怕见记者的,主要怕记者来了群众闹事,把收费“不规范”行为捅了出去,偷鸡不成倒蚀把米,得不偿失。
跑了几个区乡后,在罗主任的统一调度下,采访的地点由施工现场搬到了工程指挥部,后来又调整到了项目所在地的区乡办公室,再后来,直接改在了场镇饭桌上。遇到下雨天,区乡都不用去了,采访地点干脆放在县城里面的茶馆。这样,不仅有利于说成还尽可能地避免了接触到群众,特别是反映问题的群众。
新初也觉得这不失为一种采访报道的好方式,老实说,这种在酒桌茶座上采访的东西,有时比工地现场来得更生动,尤其是三杯酒下肚之后,大家说起这工程建设中的酸甜苦辣,更是眉飞色舞,头头是道。
新初对罗主任还是比较了解的,宕渠县上相关部门的新初报道,也就县交通局的稿子最多,质量也相对较高,采访结束之后,新初说:“罗主任,你对事个标美建设情况较熟悉,要不,你来执笔,弄个初稿?”
罗主任笑道:“我平时也不过是弄个‘豆腐块’小文章,写这种宏篇巨着,怎么能在你王科长面前班门弄虎?我把相关资料提供给你还是可以的。”
新初从来没有把写新闻报道这类文章看作是一种负担,相反地,他认为这是一种认可,一种机会,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一种权利。他其实也喜欢改写人家的文章,因为那还不如自己写来得快。他之所以要提出让罗主任执笔来写这个初稿,是自己不想跟罗主任抢这个头功,他想把这个表现的机会先给别人。
既然罗主任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新初也不再勉为其难,他说:“那就麻烦罗主任把标美路建设方面的相关资料帮我收齐了给我!”
“不用再收了,我这里有现成了,复印好了给你送来便是。”
罗主任是个有心之人,对文字材料这一块来说,更是如此,不仅收集齐全,而且保管完好。也就一顿饭的工夫,他就把满满一袋资料给新初送了过来。
报道从一首诗开始,这诗不是新初写的,此乃李白的仰天长啸: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新初却还以一首豪迈的歌词收官:
我在巴山之巅,
问蜀道何难?
巴山不语,
扶摇上青天。
天有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