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么,他给我堆过一个好大的雪人,纽扣做了眼睛,胡萝卜做鼻子,全校人都在夸赞属于我的这个雪人。”
虽然是个指代不明的“他”,可是两个人都知道,这个“他”是谁。
还没等他开口打断她的回忆,突然那颗被团成拳头大小的雪球径直砸向他,濡湿了心口的衣衫。
明珠垂眸看向被冰雪冻僵的双手:“我只是团了一个小雪球双手就已经泛红,更何况那样一个精致硕大的雪人。”
“纪明途,感动到我的,又何止是一场魔术表演。”
那天的话在明珠听来,仿佛他眼里的她是那样轻佻和肤浅。
明珠垂下眼,轻轻踩着脚下的积雪:“今天你是第一个送我生日礼物的人纪明途啊,你都送过我这么多礼物,我反而最喜欢刚刚的鸡蛋仔。”
纪明途本来听到她的控诉时掩不住悲愤,却被她下一句又平息,就连玩笑都变得苦涩:“那我是不是该祝你第叁次岁生日快乐了。”
明珠和众多女人一样在即将奔叁时就焦虑过一段时间,可等到零点一过发现自己还是那个沉明珠,女儿机灵可爱,丈夫日进斗金,本以为自己能够坦然面对奔四,可是看到镜子里的细纹,反应比十年前更激烈。
于是去年的今天她第二次在蛋糕表面插下和,仿佛只要不买那个数字,她就一直可以自我欺骗下去。
就像她的婚姻。
“明珠,别和我赌气了,你还是我心里唯一的妻子。”
“你心里有唯一的妹妹,唯二的女儿。”明珠拢了拢围巾,留出一双倒映雪色的眼,“你甚至缺席过我两次生日,两次都为了另一个和我生日相同的女孩。”
“你还在为一个未成年的小孩介怀?只是因为这点就来给我们的婚姻宣判死刑,明珠,这太过轻率。”纪明途垂下眼,被雪水濡湿的发丝垂落,英俊的脸庞被倦怠笼罩,“我说过我们这种人活不成童话故事,据我所知沉氏如今资金链断裂许多项目开不起来,合作商们都开始动摇了吧?而我们离婚之后沉氏的处境只会更加糟糕,这才是现实。”
纪明途上前一步,牵起明珠被冻红的小手,塞进自己的大衣口袋取暖。
明珠突然笑了,把头抵在他的心口处:“和你不一样,我以前认为爱一个人就要为进入他的心执着。”
可我在你的心海里沉浮,你从未给我抛过一根浮木。
纪明途想起多年前在他的办公室,她抬着桀骜瑰艳的眉眼,周身香水味像蛇一样靠近,她敲敲他的胸口说“那我也要进去看看你的心海”;在今天的落雪中,她唇角微微抽动,眼泪比她的呼吸还要快一秒落下。
漂亮的眼睛里,怜恤又悲悯。
“我去过你心里的那片海了,那里的贝壳没有我想要的珍珠。”
纪明途捧起她的脸,擦去脸上的泪珠:“明珠,我们各退一步,我不强求你辞退宋长清,你也不要再提离婚。”
“你觉得这样就是公平?”明珠抬起脸,呼出的热气如似烟似雾,氤氲了谁的眼,“看起来你付出的代价和我持平,可你看不见的日子里,我却流了双倍的眼泪。”
纪明途呼吸急促:“你读懂过几次经济形势,又摸到几回市场边缘?明珠,我可以立刻给沉氏拨款续上启动资金,你就像以前一样,插花逛街,哪怕继续待在沉氏也不要紧,就当打发时间,只是不要再说让我们都覆水难收的话。”
手上十指相扣的力道陡然加大,明珠虎口一疼,连带着心也痛起来。
原来在他眼里,象牙塔才是她沉明珠的归宿
明珠自嘲一笑,一根一根地把自己的手从那片让她迷恋多年的温暖中剥离。
自己牵了这双搅弄风云的手,做着与子偕老的美梦,十指连心是为了验证他一旦松开手,她最痛的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