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瑨一怔,沉郁的眉眼骤然亮起,跪地道:“愿意!”
“好。”惠康帝温然含笑,“朕会派人把你送去陇右,放在陈蔚将军麾下。北方突厥屡次迫近,西南吐蕃又蠢蠢欲动,到了那边可能险象环生,但你要记住,不破不立,乱世才能出英雄。”
秦瑨立时明白了天子的用意,“陛下放心,富贵自是险中求,草民定当竭尽全力!倘若将来真能建功立业,定会为陛下鞠躬尽瘁,效犬马之劳!”
“好,头脑倒是聪慧。”惠康帝弯腰拍拍秦瑨的肩,“起来吧。”
秦瑨没有动,斟酌道:“那这寨里的人……陛下可否网开一面?”
惠康帝想了想,释然笑道:“他们救驾有功,将功补过,就随你一同去吧。”
就这样,一行人脱离了山匪的身份,前往陇右,开始征战沙场。
这对秦瑨来说是报仇的唯一机会,他极为珍惜,不过三年就军功拿满,即刻被惠康帝召回长安,加官进爵,成为了朝廷新贵,而英国公则顺理成章的成为了他第一个政敌。
官场浮沉,明枪暗箭。
秦瑨一步步挺过来,费劲千辛万苦,找到了英国公卖官鬻爵的证据。
惠康帝龙颜大怒,命大理寺彻查,写出来的罪状足足有三本之多,令百官咂舌。
最终英国公被满门抄斩,秦家大仇也终于得报……
往事幽幽,如洪水流泻,给姬瑶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她没想到秦瑨还有如此辛酸的过往,更没想到英国公一案对他竟有这么深刻的意义。
那时的秦瑨在朝堂上可不像现在这般权势滔天,扳倒英国公需要耗费多少心血,可想而知。
姬瑶心里乱乱的,睨向秦瑨的眼神携出几分同情,“你怎么不早说?我以为……以为你生来就是山匪呢……”
她说话有时不经大脑,听起来总是单纯的可爱。
秦瑨若有似无的笑笑,“富贵之命大同小异,卑贱之人却是各有各的苦痛,没有人生来就在暗处,不过是被丢进去的罢了。”
他仰头看向乌云密布的天空,“人生还真是变幻莫测,我阿娘不喜欢打打杀杀,最大的心愿就是让我登科及第,光耀门楣,到最后我门楣没了,人也充满了戾气。后来我大仇得报,本以为苦尽甘来以后就能释然过去,然而却发现不是这样。我越是风光,那段往事就越来越不想提及。”
他不由叹息,眼神落在远处的坟包上,“这些年我一直不敢回来,也从没向任何人透露过我的家事。先皇,先太子,还有我的义兄义弟,他们都不知情,”
姬瑶一愣,伸手揪揪他的袖襴,将他的视线拉回自己身边。
“那你就单单告诉我了?你不怕我治你个欺君之罪?”她歪起脑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按理说,你现在还是罪逃之身呢。”
秦瑨笑笑,“在你心里,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治罪是迟早之事,还差这一桩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泰然自若,没有丝毫畏惧,仿佛早就看破了一切。
饶是如此,姬瑶还是很敏锐的在他眸中察觉到了那抹异样的情绪——
那是被他隐藏起来的凄恻。
濒临破碎,又强撑着完好无损。
破天荒的让她产生了一丝怜悯心。
她从未见过这行的秦瑨,亦或是说,从没像现在这样细致的了解过他。
原来那个善于舞权弄势的宣平侯并非刀枪不入,还真是血肉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