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上看得不是滋味,“我是一时情急,不是故意的,殿下别误会。”
自打认识她以来,足以令他误会的事多了,慢慢也就习惯了。他转身在食案后坐下,考虑自己究竟应不应该当着她的面独自用饭。
居上见他又沉默,两下里气氛尴尬,总得找些话说,便旁敲侧击着:“那日陛下召见我父亲,说起鄜王劫狱的事,殿下知道吗?”
凌溯漠然“嗯”了声。又听她说陛下知道她当时也在修真坊,这才蹙眉抬起了眼。
这件事,他曾下令不许泄露出去的,结果还是被宫里知道了。所以君臣是永远不可逾越的鸿沟,一旦登顶,即便父子至亲,也会处处小心堤防着。
不过内情不便让外人知道,于是转移了话题,“右相回去说了吗,陛下刻意提起,究竟是何用意?”
居上也有她的小算盘,既然宫中已经有这个意思了,若不想成就,只有太子自己不同意。
小心分辨他的神色,起码有七八成的把握,太子殿下对她并不感兴趣。她呢,几乎已经相准凌准了,阿耶那日说过心里话,若是与太子不成,赵王世子是他眼里最合适的人选。如此自己看上,爷娘又不反对的亲事,实在是打着灯笼也难寻啊。
既然如此,就要事先与太子通个气,免得后面麻烦。
居上摆出了空前的好耐心,打算与太子恳谈一番,走到他面前,满脸真诚地说:“陛下之所以与我父亲提起修真坊的事,是想让我阿耶知道,殿下待我,与待别人不同。陛下说,若我们两人要是愿意,多加接触后,可以择一日定亲,如此陛下与皇后殿下的心事就了了。但依我说,陛下似乎是误会了,我与殿下之间并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复杂。我想托殿下一件事,若明日陛下和皇后殿下问起,就劳烦殿下说明白吧。那日放我回家,实在是因为我与那件案子并无牵扯,殿下也不是对我有意,才网开一面的。”
凌溯蹙眉审视她,“所以你那日果真说谎了?”
居上在昏暗的天色下红了脸,“也。。。。。。也不全是假的。”
“那么是今日有了中意的郎子人选,因此急于与我撇清关系?”
居上思忖了下,心想都是聪明人,刻意掩饰,人家未必看不穿。既然这次是自己有求于他,那就少些弯弯绕吧,于是爽快道:“今日多才俊,我也不敢隐瞒殿下,或许真有那么一两位,尚可以观望观望。”
凌溯听完,嘲讽地嗤笑了一声,“一两位。。。。。。不是只有赵王世子吗?”
居上眨了眨眼,惊讶过后显出笨拙的羞涩来,“被殿下看出来了。。。。。。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想着,我毕竟与前朝太子青梅竹马,名分未定,情义却在,再与殿下扯上
关系,对殿下的名声不好。不单殿下,就是另几位皇子,我也不敢高攀,倒是赵王世子。。。。。。或者还有几分说法。”
几分说法?如今的年轻女郎都这样吗?先是高存意,后是陆观楼,今日一见凌准,又转变心意了。其实若说喜欢,恐怕那些喜欢从来没有深入她的内心,她真的懂得什么是感情吗?
居上这厢呢,觉得这件事商讨起来应当不费力气,反正这位太子殿下对她不曾有过好脸色,谈婚论嫁这种事太遥远了。早前自己与存意被乱点鸳鸯,完全是听从崇庆帝的安排,进宫,被软禁一辈子,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值得欢喜的事情,单看大姑母这一生的境遇就知道了。
但辛家的女儿向来不低嫁,自夸一番过后发现太子不合适,那换成赵王世子也不错。凌准温和有礼,懂得分寸,甚至他说的冬日网鱼也很令她向往,这就够了。
居上是满怀信心的,以为太子会有成人之美,但她好像高估他了。
凌溯的那双眼中光华万千,渐渐涌现出摄魂的戏谑,“我这人,公私向来分明,除非私情令我不能决断,才会在大事上有意偏袒。你那日说陆观楼可以尚公主,你也可以嫁太子,我深以为然,因此照着你的所求放你归家了,我以为小娘子冰雪聪慧,能明白我的用意。如今连陛下都察觉了,小娘子又与我说看上了赵王世子,让我向陛下与皇后殿下。。。。。。清什么?澄清你为了脱罪蛊惑我,还是澄清你见异思迁,今日又喜欢上了我的族兄?”
居上吓得眼冒金星,有一瞬觉得太子殿下可能是吃错药了。
转念再想想,还是因为不屈吧,男人的自尊不允许自己一再经受女子的出尔反尔,因此痛下杀手,打算扼断她初开的情窦。
实在是凌准和陆观楼给她的感觉还不一样,陆观楼与阿兄是朋友,常与辛家来往,很容易让女孩子产生好感。而凌准呢,身上的气韵让她一见便惊艳、便折服,加上出身极好,尤其符合家中长辈的择婿标准,她几乎一眼就已经断定,可以与他好生发展发展。
可偏偏太子也看出她的心思了,打算从中作梗。说实话她原本一直觉得太子其人还不错,虽然性格冷硬些,但心肠是好的,结果他现在画风突变,实在令她措手不及。
她不可思议地说:“我不曾蛊惑你,一时荒唐之言,殿下怎么能当真呢。况且婚姻非同儿戏,别人约定了可以反悔,但太子殿下不能,你可要三思而后行啊。”
凌溯道:“看来小娘子不够了解我,我在军中多年,所作的每一个决定都事关生死,从来不曾后悔过,也从来没有人敢在我面前信口雌黄。所以我相信小娘子说的每一句话。。。。。。雅道是我过于高看小娘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