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侧的锦衣华服中,立刻传出一个遒劲声音,“放屁,一个襁褓之中的娃娃,怎能看出将来有何成就?陛下,自古以来长幼尊卑不可废,大皇子乃陛下嫡长子,理当册封太子,继承大统,以安天下民心。”
又一人腰悬短剑,从左侧人群中走出,他伸手遥指右侧人群簇拥的贵妇人,眼中寒芒爆射,铿锵有力道,“陛下,皇后李氏心术不正,擅用歪门邪道,数次欲图谋害二皇子,证据确凿,人神共愤。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其母必有其子,如此阴谋诡谲的大皇子,大汉江山若由他执掌,恐怕不日便会倾颓啊!届时,我等该如何面对九泉之下的先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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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派胡言!”一名身着身穿淡黄衣衫的老人,从右侧阵营窜出,唾沫横飞,“陛下,事出反常必有妖,二皇子降世时,天地无色鬼哭狼嚎,此乃妖星降世之兆,此子不除,恐天地不得宁日,人间不得安生,臣等恳请陛下,即刻处死二皇子,并处二皇子生母张氏以车裂之刑,以安天下民心!”
在天子刘彦眼中,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方话锋直指当朝皇后,一方怒斥二皇子为妖星降世,看来,今夜之事,无法善终了。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谏言,场中声音逐渐嘈杂,两方人群由谏言转为驳斥,旋即展开骂战,气氛愈演愈烈,渐成鼎沸之势。
就在一众白头们吵得不可开交之际,始终冷眼旁观的刘彦,手中吞鸿骤然出鞘,一阵金光伴随着虎啸龙吟之声,冠绝全场。
全场鸦默雀静,站在刘彦身后的军队和身前的王公贵胄们纷纷侧目,眼不斜视,等待着刘彦下达最后的决断。
这位刚刚继位四年的壮年天子,并没有即刻发声,他面色深沉,在华盖下往返踱步,每走一步,他的脸色便阴沉一分。
忽然,远方一阵健马长嘶,一名浑身是血的男子,自长安城急风暴雨般策马卷来,及近天子华盖,他匆匆下马,傲然漠视天子刘彦,径直走到右侧阵营,利落拱手,肃声道,“诸位大人,城中作乱的二皇子一党,已经尽数被我等诛杀歼灭。下步如何,请大人们明示。”
时局已经十分明朗,左侧阵营乃是二皇子的支持者,右侧阵营中乃是大皇子的支持者,双方人群各自簇拥的,乃是皇后与二皇子生母张氏,而两名贵妇怀抱的一大一小两个婴儿,便是天子刘彦仅有的两个儿子。
大皇子生母,当朝皇后李凤蛟性格刚烈,二皇子生母,长使张蝶舞生性温婉,两人性格相左,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出生在世家大族。
张蝶舞淡泊名利,本无争权之心,奈何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在二皇子出生后,双方家族汇聚天下英豪,开始围绕太子之位展开龙争虎斗,随着争斗逐渐白热化,太子一党和二皇子党都不愿再继续无休止地缠斗下去,于是,他们在今夜不约而同地僭越皇权,在帝国京畿强行刀兵,展开了殊死相争,而从方才染血男子汇报结果来看,大皇子党棋高一着啊。
场中安静的落针可闻,就连猎猎旌旗也识相地不再随风飞舞。
刘彦听闻来人此言,挺拔如松的腰杆顿时松懈,他深吸一气,面露不忍地看向左侧阵营中温婉娴熟的张蝶舞,嘴唇颤动,想说些什么,却喉咙发紧欲言又止,只感悲从胸出,泪水顿时溢满了眼眶。
册立一国储君乃是皇族家事,本不该在众目睽睽之下研讨商榷,而刘彦这位本应权倾天下的帝国执剑者,居然没有能力左右政局,他无法号令身后的数十万军队,无法压服朝臣世族停止内耗,无法阻止这场酝酿已久的腥风血雨,甚至连保护贤妻幼子的能力都没有。
皇权旁落,无枝可依,这不禁让人黯然伤神,扼腕叹息。
此刻的刘彦终于明白,他的权力,已经在两代帝王的纵容宽典之下,被世族豪阀们彻底架空了。
他这个帝王,当的窝囊啊。
事已至此,刘彦自知处境维艰,如果今日一个处置不好,世族们明面上撕破了脸皮,东汉末年群雄割据的局面,将会再度重演,太平了一甲子的大汉帝国,将重新卷入无休无止的相互征伐中。
刘彦一个踉跄,决然背过身去,闭眼长叹一声,“尔等,自便吧!”
闭眼不看,这或许是刘彦,最后的尊严。
他没有给群臣结果,却已经有了结果。
人在绝境,总想逆风翻盘,拥戴二皇子的朝臣和世族们见天子刘彦已经放弃了他们,纷纷暴起怒吼,“胜者为王败者寇,兄弟们,今日,拼啦!”
势头正盛的大皇子一党见状,异口同声拔剑爆喝,“众臣工,剿灭叛贼,就在今日,杀!”
战鼓雷鸣,两军厮杀,刀枪剑戟,寒光照天,不消一个时辰,二皇子党几万颗人头,倏然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