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内室重新恢复了平静,章皇后才乍然意识到,皇帝的另一个命令,竟是让邹善德携贾四道给燕王看诊。
饶是章皇后,也有些看不透皇帝此举的用意了。
皇帝一向不喜长子,但上次她欲斩草除根之时,皇帝却敲打她,不许她再做这样的事,可如今月余过去,皇帝竟又挂念起这个孽种来,还派她推荐的名医贾四道去燕王府看诊。
她不知是皇帝那可怜的一丁点慈父之心作祟,还是皇帝对燕王仍有疑心。但是眼下,她也唯有等待。
她凝望着暗淡的天色,低声道:“皇上暂时不会动章家,他不过是气兄长做得太过。兄长也是,动什么不好,非要动药价,撞上郭勇那老匹夫,难以善了。你传信给国公爷,让他这些日子切勿轻举妄动。”
瑞栀忙应下。
章皇后按了按眉心,只觉头痛,“近日靖王在做什么?”
瑞栀鼻眼观心,掂量说道:“靖王殿下近日时常同朝中几位将军切磋武艺,品茶赏花,偶尔也同王府詹事研读经文,做些文章。”
章皇后哼了一声,“他做的这些不过都是玩闹。这么久了,没见他往陛下那走动两回,陛下近来身子不大爽利,他也不知表些孝心。罢了,明日传召靖王入府,本宫带他一起面见圣上,也好为他舅舅求情。”
瑞栀微微一笑,“娘娘万事都替殿下考虑周全,这是殿下之幸。”
章皇后却有些乏了,她手撑着额头,“你下去吧,本宫想一个人静静。”
圣旨晚间便到了镇国公府,章琦携国公府一干人等下跪领旨,邹善德宣旨之后并未久留,便带着太医贾四道往燕王府赶去。
等邹善德走远了,国公府的管家云升才拍着大腿慌张道:“国公爷,今日……竟忘了给邹公公看赏……”
世家贵胄里不成文的规矩,凡是宫中来宣旨的内侍,多少都是要给赏银的。
章琦遭了训斥,皇帝又将购买押送草药一事转头交给忠勤伯郭勇,他心底郁气如浓云缭绕,此刻哪里还想管宫中来的一个区区内侍,只是冷声道:“一个阉人而已,便是不给赏,他也得受着!”
说罢,竟挥袖回府。
邹善德并不知国公府发生的一切,但他身边跟着的小徒弟却闷声抱怨,“往日咱们领宣旨的差事,哪一家不是客客气气送人,还封赏银的。到了国公府倒好,银子没瞧见一两,气倒是受了不少。”
邹善德从不知名的小内侍走到今日,委屈隐忍不知受了多少,这些对于如今的他来说,不过是云淡风轻,他指了指小徒弟,笑道:“你啊,还是太过年轻。章大人连圣上都不放在眼中,又怎会在意你我这样的人。”
他笑着笑着,眼角却有了纹路,略显苦涩。
转过两个街角,便到了集英巷,燕王府的地段虽好,却略显冷清,但燕王未遭逢此难时,也鲜少有人上门走动,倒是一如常态。
门房见了来人,忙躬身行礼,引入前厅,顺便派小厮去后院报王妃。
宜锦得知宫中来人,心中也是一惊,她听说来人是隆昌帝身边的邹公公,心下稍安,命人去前厅招待不可怠慢,自己则换了衣衫,重新梳妆,才去前厅见人。
路上芰荷有些不放心,问道:“姑娘,要不要派个人通禀殿下?”
宜锦只道:“他恐怕要比我们先知道。”
前院后院都是萧北冥的人,宋骁手下领着的那帮兄弟,没有一个是吃闲饭的,稍有风吹草动,书房那边必是最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