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英巷口的燕王府越来越远,在这一刻,她竟然生出万分不舍。
不知何时,燕王府成了她心中家一般的存在,与皇极殿不同。
禁中身份地位分明,方方面面皆有定制,身为皇后享受着尊荣,同时也要尽责,要堂堂正正站在他身侧,便要心甘情愿背负枷锁。
但想到是他,一切似乎也不那么难熬。
就在她失神之时,人群中忽然发出剧烈的欢呼声,她抬眸看去,长街尽头,一身帝王衮服的男人立于马上,身上系着红绸,他身材健硕,利落俊逸,深邃的面容上没有什么表情,可唇角却微微勾起。
队伍中迎接皇后入宫的礼部官员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陛下所为在礼部拟出的章程中吗?
虽然心中疑问,可并无人敢站出来说一句不合礼制。
新帝平时议政冷若冰霜,总是板着张脸,更遑论为燕王时,北境传回的那些恐怖故事,宫变那日兵临城下处变不惊的气场,都令朝臣们暂时拿不准新帝的脾性,此刻虽然逾矩,但也并不是滔天大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那是皇帝陛下?”
“是啊。从前听闻燕王殿下杀人不眨眼,冷清冷心,今日瞧着,倒是为了王妃娘娘破例了。”
“那可不是,照着天家的规矩,陛下应当在奉天殿等着皇后的辇舆入宫,行过六礼,拜过宗庙之后才能见面的。陛下这是多么宠爱薛皇后……竟连这些许时辰都不愿意再等……”
宜锦听着百姓们的私语,看着面前这个骑着高头大马,依民间习俗来迎亲的男人,微微抿了抿唇,露出两个酒窝,眼角淡淡的泪痣似乎都洋溢着笑容。
萧北冥驱马至辇舆前替宜锦一行人开道,浩浩荡荡的队伍沿着汴河走了一圈,到南熏门附近他才下马。
高凛见状,命人打开城门,携众将士拱手行礼,口中说着贺词。
原本按照旧例,皇后入宫应当拜见太后,但章太后发话自己有风寒在身,怕感染给旁人,便只派身边的姑姑瑞栀赐了礼,自己则在仁寿宫中吃斋礼佛。
宜锦不必拜见太后,便由宫中年长的女使引着朝皇极殿去。
皇极殿这个地方,终极两辈子,宜锦都再熟悉不过,她凝视那长长的宫道,曾经在这里,她做过洒扫的活计,也在皇极殿那盏昏黄的宫灯下迎接过萧北冥下朝。
一切都太过熟悉了。
辇舆路过,恰巧经过的两个宫娥朝宜锦行礼,宜锦抬眸,却有些怔愣住了。
个子小些,模样文弱的那个女子,恰巧是姚含珠,前世与她相守过,也有过龃龉。个子高些,模样端庄的那个是玉瓷,前世她遣了玉瓷出宫,后来建云来学堂时,幸得她相助。
这些过去的人乍然出现在眼前,令她有一瞬的时光错乱,她微微一笑,“都起来吧。芰荷,赏。”
芰荷按照民间的习俗,随身携带了喜糖喜果金瓜子之类的,她诧异今日姑娘叫她赏赐的第一波人,竟是两个素不相识的宫女。
含珠和玉瓷一脸惊喜,谢恩过后便有些拘谨,一直等皇后的辇舆过去了才肯起身。
回直殿监的路上,玉瓷还有些飘飘然,“咱们俩的运气也太好了,皇后娘娘入宫,竟叫咱们遇到了,还得了赏赐。”
姚含珠凝视着手中那粒金瓜子,回想起皇后那华丽的辇舆,和一闪而过华贵的衣衫,她的神色有些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