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清极慢悠悠地走出阵来,严律咬着烟用古语道:“这钉子就只能这么拔?看给那几个小孩儿吓的。”
“自然有别的方式,”薛清极似乎还是更爱用古语,语调都轻松起来,“但我不愿多费时间。他们也已不是孩子,妖皇总要知道,人的寿数与你不同,他们会习惯各种事情的。”
严律瞧见他这跟正常人不一样的模样就头疼,拉起他握剑的胳膊看了一眼,见确实没什么事儿才放了心,不耐烦道:“还行,幸好是只对妖有反噬效果。”
薛清极顿了顿,没有说话,抿起嘴唇露出一个笑,跟在严律身后走出门去。
小堃村的雾气仍未散去,但梦孽已所剩不多,一行人丢符破雾快速向着周家的方向移动。
“这村子里的气氛不对,太安静了,连狗都不叫,”董鹿警觉地四处观察,低声道,“看样子都已陷入梦境,现在就算是在这儿敲锣打鼓他们都未必会醒来。我还以为有大阵的庇护,这周围的村子至少还能太平些呢。”
薛清极抬头看了看天空那轮毛月亮:“大阵运作艰涩,附近村落早该出现问题。只是天道一向讲究平衡,一个高危的地方,自然也会诞生出更有能力的人。”
“啊?”肖点星这会儿还沉浸在刚才薛清极用剑硬生生剜钉子的画面里,听到这句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老天知道你这地儿要倒霉,为了不让这地方死绝户之类的,就安排几个能在这方面帮上忙的角色出来,陪着这个地方度过艰难期。”严律咬着烟,声音显得有些无精打采,“先是王姨这样儿的,后来出来了个赵红玫。以前的老讲,聚人气儿的村里每过十几二十年都会出个守村人,这类人要么残疾要么是个傻子,在村里游荡,吃百家饭,帮百家工,自然也就守着百家安稳太平。”
董鹿倒是很懂这些风俗传闻:“这我是知道的,早些年村里还会集体供养这样的人,觉得这样的人在就算是个象征。”
严律点点头:“王姨受不了闲言碎语离了村搬走,赵红玫如果将来不在了,其实还有徐盼娣。但现在徐盼娣死了,我寻思赵红玫八成也没什么活着的意思了。”
“这地方并不养人,也或许是人不养人。”薛清极笑道,“大阵本就破损严重,现在更是没法压制四方孽气,这村子或许再过不久也会消失,只是未必是像我那时整村死光罢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招来严律一瞥也并不在意,神情十分泰然自若。
严律瞪完这疯子,自己也觉得没劲儿:“这些年我也算见过不少这样的地方了,不需要死光,各种情况之下导致老的死小的死,掐头去尾,中间的适龄人在这儿待着没盼头,散光了也是迟早的事儿。”
薛清极见他兴致不高,沉默着走了几步,开口低声道:“命数虽说早已写好,但走至结尾时脱离出来想想,又很难不觉得是自己的所作所为将自己引向这个结局。妖皇无需感叹,人死人走,皆是选择。”
两人说的声音不大,说到后头也不再是小堃村这一方土地的事情。
董鹿等人却逐渐没了声音,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小辈儿们心中起先还是惋惜与不甘,甚至还有些愤世嫉俗的恼怒,听到后头不知道怎么着,忽然就有了些怅然。
这种怅然的感觉十分复杂,让人无法细细琢磨。
也没留给他们琢磨的时间,走在前头的严律就停下了步子:“到了。”
周家那在村里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小院儿出现在几人面前,院内十分安静,大门前的挂灯还亮着霜白的光,将大门上一把大锁映得格外显眼。
原本应该守在这附近的黄德柱却没了踪影,几人在正门前观察片刻,见虽然仍有梦孽在附近活动,周家院中却并没有被侵扰的迹象,这些梦孽似乎并没有进去的打算。
“怎么这么安静,不是说又吐又嗓子疼吗?难道周栓没有?”孙化玉小声问,“屋里也没亮灯,窗户也都关着。”
隋辨愁眉苦脸:“二半夜的都睡了,谁开灯开窗户啊……严哥?哪儿去?”
严律在前门停顿了一瞬,被孙化玉的一句“窗户关着”提醒,猛地想起之前在周栓屋里时看到的窗台上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