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犹悬在半空,任由那张帕子凄凄惨惨随风飘摇,像一面无人问津的白旗。
“阿花姑娘。”他尴尬地帕子攥回手心,这次口舌顺畅许多,“楚某还有事情相求。”
“说吧,你还有什么事?”阿花听起来不大热情。
“我……我身上有些冷。”楚寂迟疑着说,“恐怕是……是寒毒又——”
“你往前坐一点,离火太远当然冷。”还没等他说完,阿花强硬地截断话头。这样下去不行。楚寂暗自紧咬后槽牙:“阿花姑娘。”
“又怎么了?”
“想求姑娘护送楚某回陵山派。”楚寂咕咚咽了口口水,“我双目失明,寒毒发作,无法御剑。”
“无所谓,你还有两条腿。”阿花提醒他。
“路途遥远……”
“你们陵山派的人呢?用点千里传音的术法什么的,叫他们上山接你。”
楚寂将双手按在胸前,半真半假咳嗽几声:“在下体弱,一时用不得术法。”
他听得真切,阿花结结实实叹了一大口气,半晌才开口,语声似有缓和:“算了,索性好虎做到底,送瞎子送到西。天亮我们启程下山。”
楚寂黎明即起,昨夜篝火依稀有微弱火苗闪动,幸好白日阳光普照,不似昨夜寒冷彻骨。他侧耳听听,阿花鼻息均匀绵长,应是酣睡未醒。
真是荒唐,他忍不住冷笑。
中那劳什子寒毒,算来竟有十余年。年深日久,以至双目失明。他好不容易打听翻斗山有最后一枚炎火丹存世,却被面前这个张牙舞爪小老虎误食。
他于求生无望,因此并无怨气。不料她居然给他喂血,吵吵闹闹生老虎崽子。他一介废人,命薄如纸,哪里配得做人夫婿。
“你醒了吗?”
阿花打个大大哈欠,从地上爬起来,捅了捅快熄灭的火堆。
楚寂回过神来:“唔,醒了。现在出发吗?”他边说边扶着岩壁站起身。
“先等等。”阿花说,“我去摘几个果子,带着路上吃。”
上山容易下山难。一根树枝,他握后端她执前端,楚木草叶间跌跌撞撞穿行大半日,直至金乌西坠,才行到山脚下。
阿花见他脸色发白:“要不先吃个果子,休息休息?”说着摸出几枚红红黄黄果子,楚寂犹豫不肯接。
“拿着,吃不死人。”阿花掰开他的手,硬塞给他,自己啊呜咬一大口,“这可是紫萘结的最甜的果子。她小气得很,讨几颗果子好难好难。你快吃,吃了长力气。”
楚寂咬了咬唇:“其实我……”
阿花凝眸看他,说:“你是想说昨天那事吧?”方才行走大半日,泄愤似的出一身痛汗,反而灵台清明。大约世人和妖不同,人家偏生不喜她,生气亦是无用功。于是她大度地说:“没关系,你只当我没有提过。”
楚寂眉头微蹙,不自觉追问:“为何要当作没有提过,昨夜不是……”
昨夜不是很生气吗?
“送你回陵山派之后,我们就此别过吧。”阿花咔嚓咬一口果子,汁水四溅,“快吃,吃完好赶路。”
楚寂后来一路再没有说话,阿花猜他平素也是冷心冷情性子,此时话说开后,更加懒得同她虚与委蛇。走到山脚下集市赁来一匹马,楚寂端坐马上岿然不动,活似一尊铜胎泥金男菩萨。
阿花牵着缰绳偷偷回眸,白绫子布搭在端秀鼻梁上,松松束着一双眼睛,其上眉如松墨,棱骨高峻。其下偏生一张丰润的唇,因着中毒,略略透着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