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桃无声地坐了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缓过神来,刚才开门时空出了手,忘记将那束花拿进来,门未关严,风从走廊吹了进来,丝丝缕缕,与她此时阴湿的心情如出一辙,透着公寓里的潮气。
花被她遗落在门外,只不过是她稍显落寞,当真开始希冀某一些原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甚至准备思考未来。
先前的花瓶闲置了半月有余,这次她心境不同,插花时格外小心,忽然在包装纸侧发现手写的纸片。
贺卡被不起眼地夹在牛奶棉的丝带中间,若她心思粗些,略过都是有可能的事情。
平时里看多了高中生鸿鳦满纸的字迹,简亓的字无法用规整好看来形容,而是硬挺流畅,力透纸背。
明显有书法功底的硬笔字,赏心悦目,明明是理科老师,内容写得很是文艺,并未框定期限,选择权交于给她。
「小桃老师,有机会一起追日落。」
小桃。简亓口中的称呼是她的小字,浑身热了起来,原来他一直叫得如此亲昵。
陶桃不记得何时同简亓提过日落,手指摩挲纸背,企图感知对方下笔时的心理。
唯一或许有关联的,可能是她朋友圈的背景。
照片拍于早些年和大学室友团建时一起爬山时照的相片。
那时候她的头发比现在还要长些,大学的时候她不常去理发店修剪,从高中时潦草长着的短发一直留长到后腰,在室友的软磨硬泡下一起在放假前一起去店里烫了大卷。
她选了最便宜的套餐,花了两百块钱,第一次将头发烫了好看的卷度,室友们隐约能感觉到她家境不好,于是在处处照顾她这个从南方北上求学的外地人。
烫发她等了叁个小时,昏昏欲睡,直到理发师拆下卷筒,室友发出先一步惊叹声。
尽管知道这夸赞里大概有违心附和的成分在,陶桃看着镜中的女人,冷光灯衬得皮肤分外白,许是营养不良缺失某种元素,她发色天生偏黄,干草般的分叉被修剪齐整,如瀑布般的长发垂下。
玩得要好的室友玩笑地酸怪道,说她原生发色就这么特别,只需要来发廊稍微打理一下,一份钱就能收获两个效果。
不知因何,可能是旁人几句夸赞加上奖学金到账,陶桃迈出了尝试的第一步,将她需要打一周的工赚到的钱花在打扮自己身上。
她傻傻在和室友对视时笑出了声,觉得这也是一件值得的事。
只是,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从车站波折十几个小时回到家已是夜晚,陈淑却因为她花钱烫了头发没有给她好眼色,尖锐的讽刺丝毫不给她情面。
“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你有钱了是吧?有钱就别老是哭穷找家里要钱。你知道我们家供你上大学有多不容易吗?醉醉高中还需要那么贵的补习费,你高中不努力现在只能读叁流大学,醉醉不一样,绝对不能走你这个姐姐的老路,也不知道和谁学得把头发搞成这个样子······”
陶桃在饭桌上低着头,没有底气同母亲争辩,捧着凉掉的冷饭,默默地吃完。
之后的寒假里,陶桃再没有把头发放下来过。
也是这个假期才知道,原来烫完之后卷发也需要养护和打理。
细软的发质在日复一日扎起的马尾里逐渐变直,如同她难得生出的和其他女孩一样打扮自己的心思一样。
陶桃再次恢复了在假期拼命打工的日子,因为她知道,陈淑说得断供是真话。
工作后出于形象上干练的考虑,也没再留过太长的头发。
相机记录下,照片定格她在山顶看远方皑皑群山金辉掩映,当时只觉得这张图拍得极好,便一直留作了朋友圈的背景图。
再后来,不知是恋旧还是觉得麻烦,也没再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