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切尔并没有那么容易找到坦科里德,这位王位继承人正忙着扮演一位父王被刺杀后悲痛欲绝又不得不强打精神料理后事的孝顺儿子。丈夫当着自己的面被杀死后,泽丽卡王后一蹶不振,躺在床榻上根本起不来。目睹了这场凶杀案的国王外孙,奎斯卡德·弗缪伦也像失了魂一样,呆呆地坐在那里,任由自己的母亲搂着自己哭泣。
虽然有两个目击证人,但王后惊吓过度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有突然惊叫起来时透露的只言片语可以模糊指向一个身穿黑衣的刺客。但那天晚上又没有任何守卫目睹不明身份的人靠近国王的寝宫,这个刺客就好像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了一般。
国王的突然离世让柯维尔的政党乱成一团,坦科里德并没有花费太多的精力去搜捕一个他明确知道结果的杀手,他更需要操心的是如何把这个国家牢牢把持住。
“母后,该吃药了。”
脸上挂着哀愁,但眼睛深处流淌着隐晦快意的坦科里德亲手端起用黄金錾刻成的药碗,用镶嵌了精巧红绿宝石的银勺舀起一匙墨黑的药汁送到王后苍白的嘴唇旁。这是特调的安神药物,若不是靠了这一碗碗散发浓郁苦味的药汤,王后的惊厥症根本无法好转。
“儿啊,我的儿啊,杀害你父亲的凶手找到了吗?”
泽丽卡王后是一个简朴的女人,即便贵为一国的王后也不爱那些铺张浪费的装潢,她的寝宫甚至还没有阿提卡给艾切尔置办的宅邸华丽。但盖在王后身上的羽绒被还是带有漂亮的手工蕾丝花边,绸缎的被面上绣着一朵朵淡雅清浅的蓝紫色风铃草,这是泽丽卡王后最喜欢的一种花卉。
典雅的被面上此时压着一只苍白干瘦的手掌,虚弱地扯住坦科里德的衣角,浑浊的双眼中满含期待地看着她唯一的儿子,这个王国第一顺位的合法继承人。
但她注定要再次失望了,坦科里德悲伤地摇了摇头,示意母亲先将苦涩的药汁咽下。
“抱歉母后,还是没有消息,但我会一直找下去的,直到将他绳之以法,我会用他的头颅祭天,以慰父王的在天之灵。”
坦科里德对泽丽卡王后浑浑噩噩的现状或许有些许那么一点小小的愧疚,毕竟这位母亲对他总是掏心掏肺的好。即便奎斯卡德那个小崽子也很得她的欢心,母后可从没有想过劝说父亲将王位交给他。
可谁让他那个自作聪明的父亲总是看他不顺眼呢?坦科里德甚至很难回忆起上一次他们父子尽欢的时刻是什么时候,他的回忆中这位威严的国王总是用失望的目光看着他,不管他做什么都难以讨得国王的欢心。
于是这句话说起来也有那么几分真情实意,如果能够抓到杀死父王的凶手的话,一定要处以极刑来宽慰母亲。
“女神呐,求求您保佑那位可怜人的灵魂,让他得到安息吧……”
泽丽卡王后难过地咽下最后一口难喝的药汁,满嘴的苦涩却也还是比不上她此时灵魂上的痛楚,但生活还得继续。
“我的儿,不要再耽搁了,你的臣民需要你,柯维尔也需要王的领导,你应该尽快择日登基,昭告天下柯维尔迎来了新的王。”
“母后,也就只有您会这么真心实意地为我着想了。”
“只可惜你成为新王的时候还是孤身一人,你父亲去世前我还和他商量过要不要为你迎娶辛特拉的希瑞拉公主,但看来现在也是希望渺茫。”
“母后,您说什么呢,辛特拉的希瑞拉公主已经是尼弗迦德恩希尔皇帝准备迎娶的女人了,哪里还有我们的事?”
坦科里德快要压抑不住心中的不耐烦了。母亲神志不清的呓语显然完全不合时宜。即便年幼时或许曾与希瑞拉的祖母,辛特拉的雌狮卡兰瑟王后定下过口头婚约,但坦科里德早就将这个连张纸都没有约定抛在了脑后,这是突然被母亲拿出来说反而惹得他十分不快。
「勾搭上了快把整个大陆都打下来的恩希尔,哪里还看得上我们这一块小小的领地?」
「不过母亲倒是有一点说的对,国不可一日无君,是要快些找个良辰吉日登基才好。」
酸溜溜的准新王对已经亡国的公主并不感兴趣,三言两语后已经失了继续陪伴母亲的兴致,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溜了出来。
坦科里德此时还没有住在王宫里,比起规矩繁多的宫廷,还是他自己的宅邸呆得更舒心。在护卫的保护下,坦科里德愉快地哼着歌颂伊斯特拉德国王的小调,心里盘算着过两天的加冕典礼上礼炮要鸣几次才足够现实他的地位。
“殿下,有一位叫艾切尔的术士在府上等您,说是有紧急的事情要找您。”
一进门,坦科里德刚在自己惯常的位子上坐下来喝了口甜水润润嗓子,就接到了管家的通报。他眯起眼睛思索了好一番,才从自己花天酒地的记忆中挖出来谁是艾切尔,那个长得漂亮的小术士确实有几分勾人的姿色,不过他来找自己做什么?想要在新王面前捞个好职位吗?
虽然不怕艾切尔去告密,坦科里德有的是办法收拾一个无依无靠的野生术士,可从始至终坦科里德都没有期待过艾切尔会真有胆子去弑君,更没想过艾切尔弑君后还敢留在柯维尔主动来面见自己。这位完全无法用常理来预测的储君甚至在得知自己的父王遇刺身亡后都想不起来这能是谁的手笔。
他只感到高兴。
毕竟这样的事情他拜托的可不止一位,但之前那些孬种们听到他的要求后无一不当即变了脸色,就算答应了下来,最终也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但当然这些孬种们很快也会被坦科里德的后手收割掉性命。
只是能这么干净利落就把事情办妥,怎么想也不像是一位术士的行事风格,坦科里德根本就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想。
“阿提卡介绍的总有几分薄面。”坦科里德放下手中的琉璃杯,站起身,“走吧,让我去见见这位术士大人究竟想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