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了我一会儿,“你像一个人。”
我小拇指戳点他胸膛,“像谁?冯先生心中还对哪个野女人念念不忘。”
“有比你更野的女人吗。”他手背凸起的骨节扫过我细长的眉,一弯宽窄适中的柳叶眉,笑或哭时,它的媚气最重,“褒姒。周幽王在城池上烽火戏诸侯时,一定没有料到,这个女人毁了周氏江山。”
我扭摆的姿势戛然而止,“我以为冯先生会说赵飞燕,飞燕能做掌上舞,我在唐宫半尺宽的桌上跳舞,也算有她九成神韵了。”
冯斯乾从嘴角拿下烟,在指尖焚着,“还赌气。”
我退后半步抽离他,“跟随冯先生应酬酒局,跳脱衣舞都是分内之职。”
他没回应。
我撩动有些散乱的长发,“不陪冯太太吗。”
冯斯乾挑着宫灯架子,悬在坑坑洼洼的青石板上晃动,红红的光影夹裹我们两人的身影,仿佛情浓之际的厮缠,他狂热覆盖我,我放肆环绕他的样子,“中午回了。”
我拨弄着糊宫灯的滚烫红纸,“关宸应该很合殷沛东的心意,他每天沉迷她,才没心思插手华京。”
冯斯乾眯着眼端详我。
我说,“论起阴谋诡计,我的确不是冯先生的对手,我无比后悔不自量力接下冯太太的单子。”
他掸落一截快要燎着手的灰烬,“对你用了吗。”
我张了张嘴,终是没反驳。
他视线移向远处,“阻截你携款潜逃,算阴谋诡计吗。”
我面无表情直视他,“冯先生早就清楚我心怀不轨,对吗。”
冯斯乾笑了,“对。”
我说,“是冯先生自己跳入坑里,利用我这颗棋子和冯太太博弈,真相大白又不放过。”
那根烟冯斯乾始终没抽,任由尘雾在空气中溃散。
散得差不多时,他掐灭了烟,“走。”
我不解,“去哪。”
他把面具和宫灯都扔在道旁的树根下,先我一步跨入人潮攒动的长街,我转身去捡灯,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冯斯乾忽然折返,他叫住我,“再买。”
我不听,非要捡回来,“灯芯是刻字的,我刻了半小时。”
他意味深长看着我,我改口,“至少刻了五分钟。”
冯斯乾双手插在西裤口袋内,眉眼含着笑,“刻什么字。”
“我刻了——”我踮起脚同他四目相视,冯斯乾身后是大片大片飘荡的五彩宫灯,成百上千,成千上万,自芙蓉街起,至南山路止,红烛闪烁,绵延百里,他在这场缠绵夜色的尽头,一双深沉的眼眸也乍然激情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