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麻布搭的帐篷矮趴趴地卧在一片绿荫之上?,离着帐篷两三米远处还有躺着不少伤兵,瞧那装扮,似乎都是朝晖营里的兵士。
林岁晚瞧着他们浑身染血的惨烈模样,整个人都僵住了,跟丢了魂似的木偶人一般,机械地朝着帐篷里走去。
狭窄的方寸空间里连个草席卧榻都没有,只在地上?铺了一层干净的稻草,韩瞻鼎就躺在稻草上?。
他凤目紧闭,面色青黑,染着血的甲胄还没干透,血腥味刺激得林岁晚鼻子发酸,眼泪止不住地大颗大颗往下掉,晶莹剔透地落在了草丛上?。
林岁晚活了两辈子,真正在乎的人其实不多。
到?了此时此刻,她才终于意识到?,若是将她在乎的人,按照亲近和依赖的程度排个序的话,林晔亭和韩瞻鼎差不多能并列排在第一。
韩瞻鼎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要的?
林岁晚仔细回想着过往,突然发现他变得这般重要似乎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在她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数年?时光里,有超过一多半的时间,竟然都有韩瞻鼎陪在她身边!
毫无原则的宠溺,事无巨细的关心,潜移默化的引导……
过往的点点滴滴在眼前浮现,林岁晚终于认清,原来?韩瞻鼎对于她来?说是那么的特别,特别到?她生活中但?凡有一丁点的欢喜和烦恼,第一个想要分享的人,竟然也是他。
可那个愿意听?自己絮絮叨叨的人却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
林岁晚心里空落落地难受,那感觉就像是原本跟自己紧密相连的一部分突然被命运给剥离了一样,不甘心,很不甘心,不甘心到?恨不得立马闯黄泉,踏地府也要将人找回来?。
林岁晚扑到?了韩瞻鼎身边,趴在他胸膛上?呜呜哭泣。
韩瞻鼎被这动静给惊得眼皮子颤了颤,还没来?得及睁眼,就听?见林岁晚泣不成声道:“韩哥哥,你到?了地府那边,记得要报我的名号啊,到?时候肯定没有神魂清醒的鬼敢欺负你!还有,你要是提前领到?了投胎的号码牌,可千万别急着去跳轮回井,一定要等我一起啊!我一定早点下去找你。”
林岁午在帐篷外听?得面色铁青,那心情?就跟吃还没熟的青桔子一样,又酸又涩!原本以为?只是有人在惦记着自家?的白菜,什么时候自家?这白菜不但?开窍了,竟然还到?生死?相随的地步了!
孟元宸原本是不紧不慢地缀在林岁晚后头,等到?她进?了帐篷,才赶紧现身过来?,正好将这生死?相随的乌龙给听?了个正着,乐得紧紧捂住了嘴,肩膀抖得就跟抽风了一样。
林岁午不用猜也知道是个缺德鬼说了什么,才让晚晚误会了。
帐篷里边,韩瞻鼎被林岁晚哭得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整颗心就像是被丝丝缕缕的蜜糖给缠绕了好几层一般,甜得让人沉醉。
韩瞻鼎神色有些疲惫地睁开了眼,幽幽道:“晚晚,你说早点下来?找我,是有多早啊?可别让我等久了。”
林岁晚瓮声瓮气地承诺道:“等我去江南吃过了外祖父说的黄鹤楼八仙宴后,就一定下去找你。”
韩瞻鼎闻言险些岔了一口气,好笑道:“真的?那盛京帝君阁里的万寿无疆席、滇州百花宴、雍州十面十点、扬州江鱼六十六盏,这些你都不吃了?”
林岁晚闻言陡然抬起了头,小脸湿漉漉地糊满了泪水,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盯着韩瞻鼎瞧,她颤颤巍巍地将手伸到?韩瞻鼎鼻子下边,想要试试这人是不是真的还在喘气。
韩瞻鼎无奈极了,坐起身来?,故意重重哼气,道:“晚晚,我还活着呢,别哭了好不好。”
林岁晚闻言哭得更?厉害了,一下子扑到?了韩瞻鼎怀里,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嚎啕委屈道:“韩哥哥,我以为?你死?了,都怪卫姐夫那个缺德鬼,他故意误导我!我吓死?了,你吓死?我了,呜呜呜……”
韩瞻鼎被她哭得心疼不已,抬手紧紧揽住了怀里的人,焦急得不知该如何?宽慰,只一个劲儿道歉道:“都是我不好,孟师兄一向?就没个正形,也不够稳重,我就不应该让他回去报信的,晚晚,别哭了,别哭了好不好。”
莫名其妙背了锅的孟元宸瞧着抱在一起的小青梅和小竹马一眼,扭头对着林岁午吐槽道:“这对小鸳鸯可真有意思?,自个闹的乌龙,关我什么事。”
林岁午阴恻恻地瞥了他一眼,抬手将人给拖到?旁边友好交流去了,你特么回去报信就不知道解释清楚吗?!还小鸳鸯,你特么还知道这是小鸳鸯啊。
小鸳鸯就应该懵懂无知地当着同窗好友,而不是被一个莫名其妙的乌龙给弄得生死?相随,这跨越太大了,林岁午这护犊子的哥哥实在有些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