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岁夕瞧着四溅飞散的尖利碎片,默默地缩了缩脚。
韩瞻遹阴恻恻道:“食君之禄,关键时候却只知道自?个?逃命,当真?是?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
徐公公闻言,不得?不为曹尚书等人辩解一二,道:“诸位大人只送走了家小,他们自?个?倒是?都没走。”
“……”
韩瞻遹怒气发了一半,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不上不下憋得?难受,只颇为恼怒地瞪了徐公公一眼。
林岁夕满目忧愁地坐在旁边,听了徐公公话,心里难免泛起几分自?怜,危难之际,但凡是?个?有情谊的人,都知道将亲人提前送走,韩瞻遹口口声声说爱重自?己,可如今眼看?着北狄人就要兵临城下了,他却半点也想不起要护着自?己离开。
林岁夕想起梁王谋逆的时候,自?己头一日还在为推出新款服饰忙碌,第二日便被?叛军请去了阵营前线,见过死亡和鲜血后,林岁夕害怕得?连着做了好几日噩梦。
她比任何人都惧怕战争,偏偏韩瞻遹前几日才册封了她为贵妃,真?要等到京城城破之时,普通百姓或许还有苟延残喘的机会,她这个?贵妃怕是?连条活路都没有。
林岁夕不甘心等死,试探道:“陛下之前许诺说,等有了空闲,会陪臣妾去青州一趟,将姨娘接来京城,如今战事紧迫,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去了,姨娘久等不见我去,怕是?又要担忧,哎,只希望北狄人能早些退去才好,青州虽安稳,可若没有陛下在身边,我哪里舍得?独自?离开。”
韩瞻遹也不知道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似是?没听出来林岁夕话里的暗示一般,竟有些动容地拦着佳人肩膀,感叹道:“还是?夕儿好,任何人都会弃朕而?去,只有夕儿不会,对不对?”
“……”
林岁夕一时无言反驳,只笑得?有些勉强。
徐公公垂着头,眼里全是?无语,心说陛下难不成是?忘了当初贵妃娘娘逃婚之事了?
韩瞻遹却不管这些,只自?顾自?宽慰道:“夕儿别怕,京城禁军和京师营加在一起有将近二十万,金门守军五万,还有固若金汤的城池,北狄人攻不下来的。”
韩瞻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阴恻恻道:“等着吧,等北狄事了,朕迟早要清算一批人!”
林岁夕瞧着相?当自?信的韩瞻遹,一时没接话,她不知道该不该信他,可信不信的好像也无所谓,话都说到这份儿上,她也没用勇气再继续试探逃去青州之事,只能硬着头皮装作不离不弃的模样。
韩瞻遹的自?信就如同?没有根基的危楼,稍微推一把,就离坍塌不远了。
不过五六日的功夫,京城百万人口就已经陆续空了将近五六分之一,早朝会上,文武百官来得?依旧还算齐整,并没有旷工缺席的现象。
韩瞻遹见此并无欣慰之心,反倒是?打算开口阴阳怪气地讽刺几句,只是?还不等他张嘴,就有一名披着鳞甲的小将带着十万火急的军情急报冲进殿门。
“启禀陛下,金门关破了!……徐侯爷率领禁军刚到金门关,就遇到了从金门关跑出来的逃兵,徐侯爷率领禁军与北狄大军正面对阵两个?回合,损兵折将近乎过半,如今已经带着溃兵朝京城撤退。”
韩瞻遹只觉一股凉意沿着脊背直冲脑门,冷得?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立在文臣首位的田善拓无奈地闭了闭眼,身子?微微有些发颤,面上全是?苍凉。
除了北疆玄甲军之外,大旻朝的大部分兵士都不过只是?步卒而?已,对上兵强马壮的北狄骑兵,只能依托城池高墙打防御战,但凡是?正面对阵,必定是?损失惨重。
田善拓没想到金门关破得?这么早,更没想到徐侯爷率领的大军会跟北狄铁骑迎面撞上,折损过半,五六万将士的性命啊!
田善拓素来理智冷静,可此时却难免升起几分怨怼,赵黑狗啊赵黑狗,你为了你自?个?的权谋算计不择手段,可却要拿命拿血别人去填!数万性命的孽债,你死后肯定要下十八层地狱!
没了金门关的屏障,接下来的数百里土地一马平川,连个?设伏阻拦的坡地都没有,以北狄骑兵的行军速度,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兵临城下。
韩瞻遹有些慌神,急急下令道:“传令下去,命留守京中?的禁军和京师营全力准备守城防御,另外,让驻守京塘码头河卫营立刻增援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