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
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她看懂了,嘴上不承认,只能梗着脖子犟:“我看不懂,同志,请你给我解释解释。”
如果交待了,她也得挨打,到时候怎么照顾半死不活的那位?
“这又是什么?”马面哗啦翻到下一页,纯白的笔记本页上,竖着写她的名字:“难道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
馀情悦其淑美兮,心振盪而不怡。
无良媒以接欢兮,托微波而通辞??
洛灵感焉,徙倚彷徨。神光离合,乍阴乍阳。
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
践椒涂之郁烈,步蘅薄而流芳。
她费力地读这一段东西,很多字不认识,反唇相讥:“写名字能证明什么?你的名字怕被写?”
马脸又翻了一页,她心里颤了一下,再説不出一句话。
那上面清清楚楚地画着花裙子的裁剪图纸。尺寸,用量,用墨蓝色的小楷标注,清晰,简洁,娟秀工整。
冯长根儿揪起青年额前的头发,一瓢凉水浇上去,青年抽动着,睫毛抖了抖,睁开眼睛,关切地看着她。
或许是发现她依然活蹦乱跳,青年放心地又闭上眼睛休息。
“铁证如山,右派分子都交待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江青”发话了。
“交待什么?右派分子交待的你信,贫下中农交待的你不信?我姓嬴的怎么也是个中农,成份清白,根正苗红,怎么,说话还不如右派放屁响?你们不是为贫下中农讨公道吗,怎么不聼贫下中农説话?”嬴洛来了火气,不管不顾地向“江青”大吼。
“你是什么东西?能代表贫下中农吗?你只代表你自己!”“江青”被她逼急了,站起来,指挥牛头马面:“别让她説话!”
两个中农抓着她,牛头马面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大堆稻草,硬是塞到她嘴里,她不服气,挣扎间,狠狠咬了马面一口,自然又挨了几脚。
“说,你交待了什么?”冯长根儿又拽起青年凌乱的额发,逼他説话。
成舒再次睁开眼睛,深深地看着嬴洛,雪花落在他的头发和眉毛上,他的泪水融化了一片落在眼窝里的雪。
两片没有血色的嘴唇,吐出一朵圆形的白气。
“我爱你。”他说:“和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