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
他一无所知。
病房里鸦雀无声,而他,无法凭感觉获知。
少女的沉默将少年的不安无尽扩大,那双小鹿眼中布满了浓郁得化不开的悲酸。
他不敢回头去看,怕看到她勉强的表情,也不敢问她为什么不说话……
他放下手肘,双臂环成圈,像只鸵鸟一样把脸埋进臂弯。
不知过了多久,轻柔的声音宛如羽毛挠楚柏楠的耳蜗:“楚——柏——楠——你——睡——着——了——吗?”
一字一顿,每个音节都拉得很长。
他心尖微颤,声音闷沉沉的:“没有。”
下一秒,袁晴遥放大了音量:“你半天不说话,我以为你睡着了呢。你要是困了就睡一会儿,我保持安静,你想喝水跟我说,我给你倒水,你想上厕所,我出去等。”
“哦。”在手臂圈出来的那一小片昏暗中发呆了一两分钟,他才小声问,“……你在干什么?”
“我在捏你的小腿肚子呀。”
“哦。”
“嗯。”
“……”
“……”
两人再一次被无声笼罩。
只不过,这一次,袁晴遥明晓了楚柏楠为什么不说话,也依稀领悟了楚柏楠为什么屡次表现出很抗拒她的触碰,尤其是他的双腿和双脚。
她用两根拇指点压他的小腿肌肉,软塌塌的,没有十几岁青年该有的硬度与弹性,名副其实的“筷子腿”,萎缩得盈盈一握。趴久了,康复训练又没跟上,他目前的脚踝有如生锈了的机器,有些难以轻巧转动。
一方面,护士姐姐告诉她,完全性脊髓损伤患者的下肢丧失了感知力,按摩时感受不到疼痛,且多伴有骨质疏松,太大力或者强行活动关节都可能造成骨裂骨折,她害怕一不留神就伤到他;另一方面,揪心的感觉让她胸口发闷,她的男孩的身体怎么可以破败成这样……
所以,刚才她才不说话。
“楚柏楠——”她叫着他的名字,看了眼他的后脑勺,又收回视线继续按揉,心里有很多话想对他说,真挚地问,“你介意我碰你的腿是因为你觉得我会介意你的腿吗?”
有些拗口的一句。
“……”
意料之中,他闭口无言,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看这反应,大概率猜准了,她的手掌贴上他脚底的前半截,稍稍用力向上顶他下垂的脚趾,同时说道:“我以为你知道的,知道我从来没介意过你身体的任何一部分,你的腿,你的脚,我一点儿不觉得丑,也不觉得奇怪,更不可能嫌弃,它们只是和大多数人的不太一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