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外,谢听舞牵着白马缓缓走至,百晓生安安静静跟在一旁。
年岁将近,虽说路遇少林不远,但谢听舞还是担心这一绕道,迁延时日,若不能早些回到长安,同兄姐一块布置迎春事物,恐怕又要惹得二人伤心。
百晓生抬头望向城墙,天子府都,确实与他地不同,且不说城墙巍峨高耸,如山而立。单是来来往往行人,与他所见其他地方相比,便少了许多江湖气。
百晓生一时明白了自己不能久藏长安的原因。
他人还在城外,便看到城内已初具新春模样,处处结彩,楼楼装灯,来往士民商贾嬉笑忙碌,刷墙漆门,剪纸贴红。屠者骨上挑花,布者镌绣春彩,士者诗赋盈楼,兵者赫赫当立。
百晓生觉得自己如果两年后一定会死,那长安城一定是自己最好的归宿。但他跟着谢听舞来这里,是为了两年后还可以活着。
谢听舞拍了拍百晓生的肩膀,笑道:“到地方了,走,带你回家。”
百晓生心中一紧,“家?”
还未等他细想,谢听舞又道:“带你见个人,他可能像你长大后的样子。”
百晓生怔住。与谢听舞和荀珍这一段接触下来,他的心中早把二人当作来日要成就的模样。
他想得很深,他觉得谢听舞很好,荀珍也很好。如果要选择成为他们其中一个人,他更想成为荀珍那样的人。
因为谢听舞情绪变化很少,他好似全不把人间当回事。他游戏江湖之中,又带凛凛侠气,嬉笑之间,万事寻常。
百晓生觉得这样的人,活着一定很累。
而百晓生从记事起,就是累的。谨小慎微,察言观色,成为了他记忆中的全部。他觉得这样的日子累极了,所以他以后要么死了,要么不再这样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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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晓生的累虽然和谢听舞的不一样,但总归都是累。
百晓生希望自己像荀珍那样,他觉得荀珍是一个快意恩仇,从不拖延恩怨的人。这样的人本不适合活着,可他偏偏活得比谁都好。
至少比他见过的人活得都好,至少百晓生是这么觉得的。
百晓生想得更远了,他想起了那日在马车上。
荀珍坐在他对面,静静的览卷。谢听舞坐在了车厢首位,闭目养神。
自己只能时不时看着二人,他觉得气氛似乎很尴尬,他一直在想说些什么,想了千百句,可他都不敢言语。后来觉得,就这样安安静静赶路也挺好。
荀珍览卷有乏,长指挑帘观景。百晓生不由盯住了荀珍,似是枯燥之中终于有了新的动静,是一件很值得在意的事情。
观景之间,马车路过了一群彪形大汉之间。
寒冬之际,他们披了毛裘,袒露半边胸膛,各个手握长鞭酒袋,腰胯弯刀,散发勒马,言语之中或有污秽乐趣,粗犷大笑不止,俨然郊野山匪习气。
荀珍却不理会,自顾挑帘赏景。
也有大汉见荀珍雾月清秀,又起大笑之声,道:“这马车里的不知道是男是女的,擦粉贴眉的,乍一看还是是个娘们,再看这胸前也没有二两肉挂着。哪个兄弟帮我上车去拉开看看有没有肉啊!?”说罢,又是哈哈一笑。又听咕噜一声,想是灌了一口酒。
其余大汉更是附和大笑。
百晓生本已皱眉,见荀珍眼中更是冰冷如铁,森然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