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年来,她背书也不管用了,她睡不着觉,掉头发,头痛,幻听。
薛皎身旁伺候的婢女全是新人,见识过她硬扛王府老太妃,听见过她怒斥王府小郡主,还亲眼目睹她将梁桓赶出门外。
齐王妃薛氏的恶名传得满京城都是,她开始出现幻听,这些人也只觉得她疯了,连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跟她说。
直到有一天,她的小女儿,她的贞儿,小手捧着她的脸,难过地问:“阿娘,你怎么哭了?”
薛皎摸了把自己的脸,摸到满手泪,她才知道自己竟然哭了。
她为什么哭?
因为……因为她听见了妈妈的声音,她听见妈妈让她乖乖喝牛奶,不许再偷偷把牛奶塞进顾冬阳书包里。
她听见爸爸在叫她,说烧了她爱吃的鱼和大虾,说她读书辛苦,女孩子太瘦了不好让她多吃一点。
她听见顾冬阳的大笑声,听见隔壁的阮阿姨在弹钢琴,听见顾叔叔打着电话开门,脚步声又急又重……
她睁大眼睛,她伸出手,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她找不着他们了。
薛皎的痛苦,无法与人言,于旁人看来,她被关进这个偏僻的小院是惩罚。
但对薛皎来说,这里却是她难得的精神休憩之所。
不用一大早去给婆婆请安,不用听她连敲带打的教训,不用和一群各怀心思的妯娌虚与委蛇,不用应付刁蛮难缠的小姑子。
她可以整天整夜的背她的课本,语文、外语、政治、历史、地理,甚至自己默几道数学题,也能做得开心。
睡不着觉不用硬睡,不用体谅丫鬟们辛苦,当她困极躺下,也不会被突然叫醒。
吃过几顿饭?薛皎也不记得了,她很多时候感觉不到饿,外头两个被老王妃派来看守她的嬷嬷,也怕她被饿死了,多少会给她留点吃的。
薛皎知道自己状态不对,她脑子还很清醒,但对周围的一切都提不起劲。
两个老嬷嬷贪墨她的膳食,她知道,不想管。
梁桓发怒惩治她们,她看见了,也不想管。
她只觉得厌烦,梁桓怎么还不走啊,她又不是第一次被关进来了,她都习惯了,梁桓怎么还一副气得不行的样子。
薛皎低着头,被打断了节奏,一时间忘了自己刚才背到哪,努力回想着,表情有些愣。
得不到回应的梁桓越发气怒,他位高权重,说的每个字都掷地有声,句句有回应,哪怕他母亲,也不敢敷衍他。
也就只有薛皎,不想理他,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会给。
但妻子苍白无血色的面庞,和数日不见愈发单薄的身形,如一盆冷水,浇在他心底的那团怒火上。
梁桓横在身后的手重重捏了捏,叹了口气,放缓语气,“我刚回来,就听说母亲又将你关来了,娇娇,我知道你同母亲处不来,你避着她些,莫与她起冲突,我不在府内,她是长辈,吃亏的是你,何苦呢。”
薛皎未应,梁桓继续道:“等我手头事了,可有几日空闲,咱们去庄子上住些时日可好?你之前跟我说想浮水,我让人修了池子,你痛痛快快玩几日……”
他絮絮说个不停,明明不是话多的人,同妻子在一块儿,总想多说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