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浅薄,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雨,此刻天虽晴朗,长街却仍是湿漉漉的。
青石板路上堆积着大大小小的水坑,三三两两的顽童扎着双螺髻,在街上蹦跶取乐。
马车缓缓穿过日暮,熙攘长街映入视线。
宋令枝同贺鸣坐在一处,白净手指挽起车帘一角。
京城繁华落入眼中,连日来笼在眉宇间的阴霾渐散,日光满地,小贩沿街吆喝,不绝于耳。
空中隐约有烤栗子的香气弥漫,甜腻浓香。
宋令枝喊车夫停车,提裙踩着脚凳下了马车。
贺鸣跟着一起。
宋令枝抬手拦下,她眼睛弯弯,许是还难以相信贺鸣安然无恙从诏狱出来。
宋令枝抬眼,又盯着人看了好几眼:“贺哥哥在马车上等着便是,我去去就回。”
栗子甜糯,往日宋老夫人也爱吃。
宋令枝眉眼笑弯,转身步入日光之中,暖黄光影迤逦在宋令枝的锦裙之上。
贺鸣无声弯唇,笑看宋令枝渐行渐远。
车帘松开的一瞬,忽而身后涌起一阵寒意。
贺鸣瞳孔骤紧,遽然往后退开两三步。耳边疾风掠过,一记黑影刺破日光,直朝贺鸣而去。
箭矢凌厉,直直越过贺鸣肩膀,稳稳当当钉在车壁上。
惊魂未定,眼中的错愕尚未收拢,目光触及箭矢上小小的标识时,冷意自足尖升腾而起。
贺鸣如坠冰窟。
先前在诏狱,先太傅托人给他送去的信件,末尾也有这样的标识。
寒意遍身,贺鸣双眼瞪圆,猛地拽开车帘。
日光迎面,入目所及,是人头攒动的长街。
人人眉开眼笑,妇孺老幼,无一人脸上有异样。
贺鸣视线紧张在人群中逡巡,手心牢牢攥着那方箭矢。
先太傅虽自缢逝世,可旧太子的孽党仍在。
这箭矢,是警告。
从贺鸣下诏狱开始,他便不可能独善其身。
日光悠悠落在眼角,贺鸣却辨不出半点的暖意。
瞳孔慌乱之际,视线蓦地闯入一道娇小孱弱的身影。
满头珠翠,云堆翠髻。
宋令枝双手捧着糖炒栗子,抬眸迎上贺鸣的目光,款步提裙朝他行去。
她眼中笑意依旧,觉出贺鸣的心不在焉,宋令枝狐疑,张掌在贺鸣眼前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