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昕月身体打了个寒颤,手里的卡也掉在了地上。他突然转换位置,声音离她太近,而她居然什么都没有发觉,如果对方是个危险人物,她现在已经死一百次了。
作为家人,祝时朗最知道什么话最戳心窝子,最伤人,他一点也不生气了,他反而笑了笑,问她:“你知道这间病房住一天要花多少钱吗?你知道给你做检查,治病,请的那些专家出诊费多少钱吗?你知道你从小到大吃穿用度花了多少钱吗?你知道妈用你的名义,从爸手里拿了多少赡养费吗?你要还,你这辈子都还不起。”
“你虚伪!”祝昕月以为他有多好,也不过是和她以前的老板一样,明码标价买断她的时间罢了。
她指着祝时朗的方向骂道:“你高高在上的施舍姿态做给谁看?是我求着你给我住这样的病房吗?是我求着他们把我生下来吗?生我下来之前有问过我意见吗?滚!给我滚!”
祝昕月气得用自己的手提袋砸向祝时朗,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掉落一地,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祝时朗轻易就能躲开她砸过来的东西,根本伤害不了他半分。
他看她,就跟看无能狂怒的小孩一样,更何况她现在是个瞎子。
祝时朗捡起那张祝昕月丢回来的卡,没有带走,而是放在茶几上。
“你好好想想吧。如果你这辈子都看不见了,回青阳,祝家是你唯一的退路。”他说。
祝时朗走后,病房重新安静了下来。
太安静了。
安静得像停尸间。
祝昕月坐在病床上,身体向后倒。
好黑啊。
她什么都看不见。
现在是几点了?她不关心也不在乎了,因为对她来说,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都是一样的。
黑暗容易滋生负面情绪,她的脑海里有太多复杂的声音了,她甚至在想,如果她一早知道自己会失明,她还会不会去救纪青源他们。
祝昕月一旦开始这么想,就控制不住那些恶意的想法。
她的灵魂分成了两半,恶意的灵魂化成秃鹫,啄食善意的灵魂,啃噬她的躯体和骨肉,她动弹不得。
本来就不聪明,能力也没多厉害,善良应该是她为数不多的优点了,结果在这个时候,她开始后悔起来。
她都自顾不暇了,凭什么去拯救别人啊?她有什么能力啊?她配吗?
祝昕月痛恨这个不够善良的自己,也痛恨这个阴暗懦弱的自己。
她无声哭泣着,哭累了,入睡时都是紧攥着拳头,压力无处释放,时刻处于戒备状态。
在睡梦中,她感觉有人在她的身边,将她的身体抱了起来,给她换了一个姿势,小心翼翼地把她的脑袋搬到枕头上,替她盖上了被子。
祝昕月听见那人把地上那些瓶瓶罐罐捡了起来,放进她的手提袋里,磕碰的声音很熟悉,她以前收拾包包的时候也这样。
是护士吗?祝昕月攥着拳头,忍耐着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