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强体壮的人,都投入了救火的大军。火焰伴着漫天飞雪,组成了一个热闹的人间。
提着水桶的人往来不断,桶里的水因匆忙,浇一半泼一半。
如约看见皇帝被一群厂卫簇拥着,远远站立在一旁,火光在他周身镶上了一圈金边,他穿着五爪金龙的通臂袖襕,那龙首被照得尤其狰狞,下一刻就要将人啖肉饮血一般。
宫里最忌失火,尤其是这样不易扑灭的大火,到了老百姓嘴里是个谈资,在上了年纪的太后太妃眼里,更是大凶之兆。皇帝的忧心无需掩饰,只管蹙起眉,看着眼前的一切。
如约心里,自是希望火势再大一些,最好大得能将整个紫禁城尽数烧毁,那么一切恩怨也就涤荡干净了。
可天不遂人愿,大火吞噬了廊下家五间房后,终于渐渐被压制住了,皇帝脸上才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不经意间,视线穿过火光朝她这里望过来,那犀利的眼风像冰锥,一瞬让人遍体生寒。
如约忙垂眼俯了俯身。她虽想接近皇帝,却并不想引起他的注意。
还好火势终于控制住了,火旗现出了颓势。一个太监趋身上前,隐隐约约能听见说话的内容,“万岁爷,余下的交给锦衣卫吧,奴婢伺候您回去。”
如约微抬了抬眼,见皇帝转身离开了,方才松了口气。
再回头,发现杨稳甩着手回来,手背上掉了好大一片皮,露出里头腥红的血肉来。
如约吃了一惊,“你烧伤了?”
都说水火无情,但一场大火,却能烧出一个新契机。
杨稳示意她别慌,这本就是他要的结果,自己受了伤,反倒来安抚她:“没什么要紧的,养几日就好了。”
可是烧伤的疼她知道,小时候突发奇想,徒手拽过灯芯,不过指腹上烫硬了一小块,就整整疼了三天。像他这样剥脱一大片皮肤,还不得疼得钻心吗。
她说不成,“我得带你看大夫去,好赖先上了药,别的容后再说。”
但要走,却也不那么容易,顺贞门一直没有打开,他们被困在了紫禁城里,出不去了。
如约只好去和守门的太监打商量,“我们是外头内官监的,进来交差事,正遇上大火。司礼监杨典簿救火烧伤了手,能不能通融通融,放我们回去?回去了好即刻看大夫,怕落下病根儿。”
守门的太监本也是司礼监统管的,瞅瞅杨稳手上的伤,龇牙咧嘴说:“我也愿意放您二位回去,可锦衣卫发了话,不叫开门,不让放走一个人,要拿纵火的主儿来着。”
这话就怪了,失火的原因有很多,也许是蜡烛倒了,也许是油锅着了,焉知一定是有人放火呢。锦衣卫到了今天,也不忘自己的老本行,能设冤假错狱,半点不肯含糊。
如约没法子,既然出不去,只好想辙在宫内找太医,便询问小太监:“上哪儿能治伤呢?”
小太监踮足朝远处看,“先前听说有人去太医局了,只是不知道太医来了没有,你们上东长房瞧瞧去。”
如约听了,忙拉杨稳上东边廊下家。地上刚才经过浇淋,到处都湿哒哒的,一脚踩上去,青砖缝儿里直冒水花。加上天又冷,离火场远一点的地方都结了冰,一个闪失就脚下打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