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枝悄悄捏了下她的胳膊,“姑娘,咱们快走罢,若叫他发现了……”
卫姝瑶攥紧了衣襟,面色越来越白。
从前,她有父兄撑腰,有姨母护她。故而她敢在事后揭露董兴的丑恶行径,令他三年不敢再出现在自己眼前。
而今,她已经不再是备受追捧的公府千金,甚至连自己的命也攥在别人手里。
她得罪不起董兴,更得罪不起他身后的徐家。
更何况,她是在逃命。
可那小宫女求饶的哀泣声,一句一句扎进她耳朵里,刺得耳膜嗡嗡地痛。
卫姝瑶咬紧了唇。
宝枝心底叹气,外面的小宫女需要的并非是一时意气,若救了她,等着她的是更严苛的下场。
先前,徐相的得意门生醉后当众轻薄了一个小宫女,那丫头隔日便被发现在井里。一石激起千层浪,本就对徐相不满的言官纷纷上谏,要求严惩那人。
可徐相和贵妃轻而易举就化解了皇帝的怒气,此人非但毫发无伤,反而被指派了个好差事,离京暂避风头。
遑论这回对方是徐相的外甥,锦仪卫指挥使呢?
只能说命中遭此劫难……
宝枝正是倍感心酸,忽地看见卫姝瑶拎起裙摆,朝后殿角门奔过去。
看着那一抹水红色宫装消失在角门处,宝枝人已经吓傻了。
她印象里,小主子自幼身子不好,受不得风晒不得阳,故而国公爷和世子都颇为宠溺。小主子虽然偶有娇纵,却从没闯过大祸,连世子爷都笑谈说她“最懂得分辨利弊的”。
可现在,她居然弃了唾手可得的逃跑机会……宝枝过于惊愕,一时愣在了原地。
卫姝瑶听着刺耳的哀泣声,心中又怒又怕。但,她的脚步没有停下。
她踩上鹅卵石铺就的小径,穿过寂静废弃的阆苑,朝着醉酒发疯的董兴而去。
夜色沉沉,远处传来了御林军巡逻的动静。
卫姝瑶顾不得许多,加快了步子,几乎是冲了过去。
静谧的深夜里,朦胧清辉落在她身上,映照着她鬓角的薄汗,她乌黑的发髻被枝桠挑散了,随风飘动,像深潭划开的涟漪。
一直站在高台上远眺的谢明翊慢慢眯起眼,垂眸看着那飞扬的乌发,连同水红色的裙摆一齐消失在宫墙之后。
卫姝瑶跑到角落里,上前抓住了小宫女的手腕,使劲全身力气,将她从董兴手里拽了出来。
“大人您醉得厉害了,奴婢扶您去醒酒。”
她退到一旁,捏着嗓子,躬身行礼。
今夜为了顺利逃出,卫姝瑶早已换了宫女的装束,面上厚涂了一层脂粉,又故意将面颊画了几道疤痕,若非凑近细瞧,不会轻易被认出。
董兴瘫坐在地上,摇摇晃晃的,低着头看了看手,好像还不太明白手里的柔软怎么突然不见了。
迟了半晌,他才蹙起眉头,瓮声瓮气道:“唔……不必了,爷没醉。”
“那您稍等片刻,奴婢去唤人来照顾您。”
卫姝瑶也不敢多留,拖着那小宫女慢慢往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