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窦姀凝思之际,风一吹,倒是卷着伞飞了。
她惊呼一声,追伞到巷口时,忽然看到一辆眼熟的马车停在街边。
那是一辆华篷流苏的香楠马车,珠帘布缎,车舆前挂着两盏赤红灯球,翠玉镶边,一看便知出之大户。
一人踩着杌子,在雨中撑伞而下。哪知眼一瞥,正巧看到了她,倏尔加快步伐,衣袖带雨地走来。
窦姀碰上人有些高兴,指着巷子里当即开口:“来的正好,那儿有个人”
“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小年呢?”窦平宴抓住她的手腕,蹙眉说,“雨这么大,快跟我回去。”
窦姀点点头,手指向那小巷子:“但是那……”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似乎真有个人倒在墙角。一头暗恼她怎么不知对方是谁,就一股脑地下来。一头又想着回去要紧,便抬手唤了个马夫来,“你瞧瞧怎么回事,送人去看郎中。”
眼见着马夫应下跑开,窦平宴复拉上她的手:“阿姐,可行了?”
弟弟这么做再妥当不过,于是窦姀乖乖跟他回了客栈。
刚走进厢房,窦平宴转头问小年怎么不在。窦姀有些心虚,先倒水喝一口,就着自个儿编的谎说:“我让他给外祖家送信去了。”
他大概会恨铁不成钢吧?都那么千咛万嘱了,还是想去外祖家。不过再恨铁,也总比徐老三的事被弟弟、被窦家知晓强。姨娘的跑,不能白跑。
窦姀说完,已经做好受指责的准备了。
哪知窦平宴倒是想了会儿,并没继续说什么。看她杯盏见底,又垂着眸添手续水,递上来。
窦姀接过,有些见怪。正看向他,忽然听他说,“阿姐,庄婆子死了,死在梨香院的井里。”
窦姀一愣,手中的杯盏倏忽掉了,胸口喷薄出一股滞涩之气。
“你说什么?”
她不敢置信。
马姨娘身边这么多年,只有两个伺候的婆子,一个庄氏,一个苗氏。
庄婆子是个好人。
六年前窦姀被送去乡下庄子时,是庄氏陪她去的。那一年寒冬,她夜里突发高热,浑身烧得滚烫,是庄婆子背着她,一步一步,在雪地走了大半宿找郎中。
“庄氏是投井溺毙的,今早才被小丫头发现。庄氏是马姨娘的人,此事惊动全家上下,母亲便找来仵作化验。仵作说,庄氏身上并无与人拳脚相斗的痕迹,因此才断定,她是自尽。”
说罢,他握住她的肩:“阿姐,你节哀。”
“自尽…”窦姀低喃,仍在恍惚里。自尽,这很难说服,明明走之前庄婆子还好好的,被姨娘药倒的是苗婆子,也不是她啊。是有人在井边推她吗?还是有人逼她自尽?
可是庄婆子为人良善,胆小,只差不能跟窝囊挂钩。与人素来无怨。谁又那么想着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