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虎峡内,阿珩在静静等待着自己的猎物。秋老虎流火一样的太阳晒焦她的身躯,此刻她宛如一条黑皮山猫。
终于,哥哥精心编织的兔网网住了一只野兔,阿珩迅速跳起去收回猎物。
兔子扯起来还没有阿珩的手臂长短,这丁点小东西的生动眼睛,让阿珩动了恻隐之心:“算你今天好运气遇见了我,快回家去找你阿妈吧。”
说毕,两手一撒,放走了兔子。
天已见晚,太阳斜辉照耀云彩,如火如锦。今日阿珩毫无收获,只能先回家。空着两手,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她倒行着和自己的小影子说话。
太阳一落,秋风就起,寒气逼人。秋日的天气,冷热交替就在刹那,真叫人琢磨不透。
一阵凉风从墙壁的漏洞中吹进来,吹得哥哥阿珏直打颤。阿珏的身子自小就不好,自打阿珩记事以来,阿珏就卧病在床,极少外出。尤其季节交接更是气喘如沸,几次差点背过气去。
阿珩从外面寻了些干草,糊了些泥巴,跳到梁上修整墙壁上的裂缝。母亲楼氏从篮子里摸出几个地豆,放在火盆上烘烤。这一阵烟熏又把阿珏呛个不停。
地豆子熟了,阿珩跳下来,先给哥哥剥开一个,自己吃那焦黑的皮。楼氏坐在门口,借着傍晚还没有黑的光亮,用拙劣的手法缝制一件兔皮的马甲。
楼氏把家安顿在黑虎峡这人间地窟中,过着这有一日无一日凄惨的生活。近来齐楚两地不太平,她再无能力供养儿子的药,她需要帮助。
这日清晨,阿珩又早早出门去。这几日在附近都没能逮到野味,今日势必要换个地方。
阿珩听闻远处有个龙泉山。那山上山下全是坟墓,远看阴森无比,好似一个黑色的结界立在那里。人们常说那山上白日有野兽伤人,晚间恶鬼作祟,不是什么好地方。阿珩不信这些,她非要上山去。
行至山脚下,正遇一群人发丧。一枚纸钱伴着呜呜咽咽的乐声随风吹来,阿珩顺手就捉住。路边一个老瘸子背着竹筐,摇摇摆摆上前来好心提醒:“晦气的东西拿在手里做甚,还不快弃了去!”
阿珩不在意:“一张纸,分什么晦气福气。”
老瘸子道:“你抢了逝者的钱,不怕他晚上变了鬼来找你!”
阿珩道:“人死就死,哪有什么鬼。若来,我倒要问问他阴间地曹长什么样子。”
老瘸子似是讥笑:“你这娃儿,十分不懂事。可知不敬神明,会有大罪过。”
阿珩歪着脖子,面无表情:“你敬天,他敬地,我敬我自己。我的神就是我自个。”她语气平平,却带着几分认真,好似并不为争个口齿高低,只是说明自己的态度。
老瘸子见阿珩不听,讪笑一下,背着箩筐兀自往山上走去。
那箩筐比瘸子还高,压住了他的头。眼看山路这样长,阿珩发了善心,走上前去替他扶着箩筐,道:“你这老爷子,腿儿瘸成这样,却还上山去。住在山下得了!”
老瘸子不高兴:“你这娃缺教养,怎能直接说取笑我瘸。”
阿珩道:“谁有闲心取笑你。你若背不动,我替你背着吧。”
老瘸子笑道:“你个垂髫小儿嘴大!我这竹筐比你还大许多,你怎能背得动?”